转眼之间,年关已至。
凛冽的寒风并未吹散长安城的繁华,反而因为新年的临近,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头巷尾都洋溢着一股喜庆祥和的气氛。
对于刚刚经历了开疆拓土,国力蒸蒸日上的大唐子民而言,这是一个值得庆贺的丰收年。
腊月二十八,太极殿,这是永乐元年的最后一次大朝会。
李瑛身着十二章纹的衮龙袍,头戴通天冠,端坐于龙椅之上,神情肃穆,目光如炬的扫视着阶下文武百官。
殿内庄严肃穆,唯有殿外寒风偶尔的呼啸声传来。
李瑛的声音沉稳而洪亮,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年关将至,朕有一事要与众卿宣布。”
百官闻言各自屏气凝神,静待下文。
李瑛顿了顿,缓缓说道:“今年后宫连添三位皇子,此乃上天庇佑我大唐,宗室繁茂之兆。今日朕欲对三位新生皇子进行册封,以告慰天地宗庙。”
此言一出,群臣并不意外,皇子诞生册封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这位皇帝每年年底册封皇子已经成了习惯,看来今年也不例外。
见百官并无异见,李瑛朗声宣布:“皇十六子李福,其母婕妤徐氏,聪慧可爱,朕心甚慰,册封为杞王!”
“皇十七子李湛,其母德妃杜氏,毓秀钟灵,天资颖异,册封为翟王!”
“皇十八子李承,其母淑芬沈氏,眉清目秀,康健活泼,册封为庐王!”
三道册封旨意一下,朝臣们立刻山呼万岁,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陛下圣明,天佑大唐!”
朝会很快结束,百官们三五成群的退出太极殿,互相拱手作揖,准备回家过年。
然而,就在人群中,一个魁梧的身影却并未离去。
大将军王忠嗣身着紫袍官服,双手抄在袖子里,在众人散尽之后,快步追上皇帝,作揖请求。
“臣王忠嗣有事启奏陛下!”王忠嗣的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之气。
李瑛面如深渊,捻须道:“王卿有何事?”
王忠嗣深吸一口气,撩起官袍对着李瑛跪了下去。
“臣自东北返回长安已有半年,至今未能前往太安宫探望义父。
身为人子,半年未尽孝道,臣心中实在不安。
如今正值年关,阖家团圆之际,臣斗胆恳请陛下准许,容臣去太安宫探望太上皇!”
他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孝子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瑛心中冷笑,王忠嗣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挑在年关这个节骨眼上,无非是想借着“孝道”这张牌,试探自己的底线,同时也在文武百官面前博一个“忠孝”的好名声。
若是自己不准,那便是刻薄寡恩,不近人情,连臣子的孝心都要阻拦。
若是准了,倒也无伤大雅。对于李隆基那个疯子,李瑛早就没了任何忌惮!
“王将军一片孝心,朕岂有不准之理?”
李瑛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一位真正仁慈宽厚的君主,“朕不仅准了,还要请你替朕多向太上皇问安。朕近日国事繁忙,待过几日,也会亲自去探望的。”
“臣叩谢陛下恩准!”
王忠嗣磕头谢恩,长舒一口气,总算能够与义父相见了……
转眼便到了大年初一。
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爆竹声中,家家户户走亲访友,互道新春祝福。
然而,王忠嗣却没有去任何同僚家中拜年,而是换上一身常服,带着精心准备的补品和一些李隆基喜爱的糕点,乘车赶往太极宫。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内侍省知事吉小庆也奉了圣谕赶往太极宫。
李瑛对李隆基恨之入骨,恨不得他立刻就死。
但身为皇帝,该做的表面功夫必须做到位,否则天下悠悠众口,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因此,大年初一这天,他特意派遣吉小庆,象征性地带了一些礼物前去拜年。
说是礼物,其实也只是一些寻常的布匹和食物,远谈不上丰厚,意思一下罢了。
吉小庆抵达太安宫时,这里冷冷清清,与外面热闹的长安城仿佛是两个世界。
除了几个面无表情的禁军和打扫卫生的小黄门,几乎看不到什么生气。
“参见吉公公!”
看到吉小庆到来,守卫太安宫的禁军急忙放行。
吉小庆驱车进入宫中,径直来到太安殿前停下。
太安殿内的地龙烧得并不旺,透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与太极宫温暖如春的各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李隆基坐在一张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眼神浑浊而呆滞,哪里还有半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奴婢吉小庆,奉陛下旨意,前来给太上皇拜年,祝太上皇新春安康。”吉小庆看似恭敬的行礼,命人将礼物呈上。
李隆基呆呆地盯着吉小庆,浑浊的眼珠转了半天,脸上突然露出疯癫的笑容。
他抬手抓住吉小庆的衣袖,声音嘶哑地哀求道:“高将军,高将军是你吗?朕知道错了,当年是朕对不住你,朕不该听信谗言,朕真是太后悔了!”
吉小庆没想到李隆基竟然把自己认成了当年的高力士,不由得被他这疯癫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挣脱他的手掌。
“太上皇您认错了,奴婢不是高将军,奴婢是吉小庆。陛下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完,他不敢再多待一刻,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太安殿。
看着李隆基疯成这个样子,吉小庆心中暗爽,这就是得罪当今陛下的下场!
他前脚刚走,王忠嗣的马车后脚就到了。
有了李瑛的圣谕,王忠嗣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太安殿。
一个年近六旬,鬓角斑白,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风韵的妇人正陪在李隆基身边,正是唯一陪在李隆基身边的刘华妃。
见到王忠嗣突然出现,刘华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哎呀……这不是忠嗣吗?”
“孩儿王忠嗣参见义父,不孝子来晚了!”
王忠嗣看到李隆基这幅模样,心中一酸,急忙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声音哽咽。
坐在轮车上的李隆基抬起头,迷茫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忠嗣,根本不知道来者何人?
凝视了许久,李隆基眼神中突然迸发出极度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鬼魅。
他猛地将身边的刘华妃推开,指着王忠嗣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十八郎,你是十八郎!”
“你不要来找我,不是朕害死你的!”
“是你阿娘,是你母亲武惠妃害死你的!”
“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她报仇,别来找我!”
李隆基一边叫嚷,一边蜷缩在轮车中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别找朕,不是朕害死你的!”
王忠嗣跪在地上,身体僵硬,如遭雷击。
他看着那个曾经雄才大略,指点江山的义父,如今变得疯疯癫癫,一股巨大愤怒瞬间涌上了心头。
“忠嗣……快起来吧!”
刘华妃弯腰将王忠嗣扶起,无奈地摇了摇头,“太上皇他、他已经这样很久了,时好时坏……”
王忠嗣站起身,紧握双拳,牙关紧咬,恨不得现在就去太极宫杀了李瑛。
他与刘华妃又闲聊了几句,没有再继续待下去,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向刘华妃告辞,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太安宫。
回到家中,他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砰!”
一只名贵的汝窑茶杯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不孝之徒,不孝之子啊!”
王忠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义父疯癫至此,一定是李瑛用了什么阴狠的手段,将义父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他想起李瑛在朝堂上那副宽仁大度的嘴脸,再对比今日在太安宫所见到的凄惨景象,一股恶寒从心底升起。
天下人只看到他开疆拓土的功绩,只看到他册封皇子的恩典,又有谁知道,他竟如此冷血地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
“李瑛,你这个伪君子,不孝的逆贼!我王忠嗣与你势不两立!”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前,目光眺望东宫所在的方向。
太子李健虽然年轻,但野心勃勃,绝非甘于人下之辈。
“我的女儿乃是太子妃,只要我全力辅佐太子,未必没有机会将李瑛这个伪君子拉下龙椅!”
“为了义父,为了大唐江山不落入这等不仁不孝之徒手中,我必须与他为敌!”
王忠嗣的眼神中满是仇恨,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太子李健扶上龙椅,将来让李瑛也尝尝被囚禁在冷宫之中,孤苦伶仃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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