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瀚不咸不淡，平静说道，“白草脖颈上有处锐器伤口，此处伤口位置刁钻，直逼颈项脉搏之处，落井之后，白草以头抢地，撞在石头上，因此丧命，但血流无数，染红了枯井下头，许多石头泥土。”
说完这些，何文瀚转头看向金蒙，“大人，虽说如今还在查探，依照蒙小兴所言，夫人曾提过，会甩开身侧跟随的两个丫鬟， 让蒙小兴与秋英劫来四少夫人即可。”
“这些都是蒙小兴陷害我的。”
金拂云有些克制不住的慌张，立时开口为自己脱罪。
金蒙反倒是冷静不少，“何大人，依一逃奴所言，就定了小女之罪，怕是有失偏颇，她不过是寻常闺阁女子，即便再是与镇国公府四少夫人有怨，犯不着屡次谋害性命。”
何文瀚镇定自若， “……大人，本官也是核实嫌犯所言，毕竟，蒙小兴的供词里，提到了不少府上的人命，报官本官初次上门来，查验的尸首，一具是锁红，另外一具，是朱三。”
金运繁听来，马上惊讶驳斥，“何大人，那陈年旧事，早已结案， 是朱三欲行不轨，畏罪自杀，自杀之前，还想拉着我家妹子一条性命，忠心耿耿的丫鬟锁红替舍妹挡了一刀——”
“大公子息怒， 蒙小兴的证词里， 提及夫人从前的护卫余成与乔万，他说万兴码头的茶摊母子被烧死的那把火，是朱三放的，但并非朱三自愿，而是大姑娘以其私生的女儿，要挟朱三做事。”
金拂云傻了眼。
她猛地抬头，厉声否定，“蒙小兴，这是要害死妾身！何大人容禀，妾身与茶摊母子，毫无过节，怎可能杀了她？这是万万没道理的！”
“夫人，稍安勿躁， 茶摊母子的身份，本官不日之前，刚好查验清楚， 那老婆子不是旁人，而是京城上下，小有名气的仙大娘子。”
不——
金拂云的瞳孔剧烈震撼，她摇头，“我不知此人是谁。”
“夫人果然不知？”
“大人面前，妾身不敢说谎。”
呵——
“夫人，此事甚是要紧，牵连诸多，本来奏请上峰，是要请夫人到我们官邸去坐坐的，但想到夫人身份尊贵， 怀有身孕，故而，还是要夫人配合，待本官一一查证，若与夫人无关，自会还夫人清白。”
这话一出，金蒙脸色骤变。
“这是要传唤小女到京兆府去？”
何文瀚起身， 从怀里掏出几页文书，递给金蒙，“早间下官前往郡王府会见夫人，哪知夫人先走一步，回了娘家，这些拘传、搜捡文书，也给郡王过目，郡王说全凭大人定夺。”
此话一出，旁人不知，但金蒙瞬时知晓，自家女儿的事，不可能善了了。
他低头看去，两份文书，分别是拘传书、搜捡文书，粗看上去，文书上头点了金拂云的名讳，郡王府、尚书府的位置，末了，还都落了京兆府的官印，“夫人身子孱弱，身份不比寻常百姓，故而不会拘传到监牢，只能锢于私宅，差役监守，待案勘明。”
“这……，只凭一个逃奴之言，就要禁锢小女，这——”
金蒙起身，指着文书上头的字眼，头一次有些气弱。
哪知何文瀚又叫了文书一声，文书打开随身携带的书箱，掏出一张浅黄色的纸笺，“大人，这里。”
何文瀚拿过来，照着念了一番，“贵府之中，丫鬟盼喜、白芍、翠儿、来春，婆子青三姑、石娘，护卫何四、孙晓生，今日本官要带走。”
啥？
这话一出，金家三人一片哗然。
“何大人，不可！”
金运繁头一个出声，但何文瀚面色严肃，又对着文书喊道，“拘传文书，一并拿来。”
“是，大人！”
再一份拘传文书，递给了金蒙，金蒙这会儿的脸色，阴沉如乌云。
“这些丫鬟婆子，大多是从溧阳带来，好几个都是去年腊月随我一起入京，何大人可是弄错了，与往日嫌案，有何关联？”
何文瀚轻叹，“大人，隆恩寺劫杀之案，当时被裴家四少夫人带着奴仆反杀的二人，而今已查明身份，他二人可是大人在溧阳所持铺子之中的打手，名字分别叫三丙、四丁，二人死在隆恩寺之后，郡王夫人差使贵府护卫孙晓生，在十月里给两家人各送了百两纹银。”
说到这里，何文瀚回眸，看向金拂云，“不知夫人如何解释？”
金拂云垂眸，“妾身并不识得三丙四丁，送银钱之事，也是下头人报上来，说铺子里这两位护卫，因押送货物，遇到劫匪，死在半道上，想着两人都是各自家中的顶梁柱，妾身于心不忍，才多了给了银钱——”
瞧着，滴水不漏。
但何文瀚丝毫不慌张，“据查，过往您经手铺子里也有乍然去世的，往往您只给十两纹银。”
……
金拂云微愣，“往日里，铺子生意不好， 即便妾身想要多给，也有心无力。”
“那腊月里，贵府在做郡主出殡准备时，冻死了个婆子，府上也只给了二十两纹银。”
这——
金运繁赶紧抬手，“何大人，府上的中馈，已由内子接手，她这个人啊，节俭，想着那婆子是自个儿吃醉酒，睡在外头冻死的，故而就按照府上的规矩，给了二十两。”
“大公子，毕竟是冻死在叠翠轩的，夫人怜悯下人，怎地不知晓吗？”
金拂云垂眸，“大人容禀，妾身未婚已有身孕，做出这等丑事，惶惶不可终日，早已无能处置下头人的后事……”
喔！
何大人淡淡一笑， “可随着夫人前往郡王府，被撵回来的婆子石娘，却得了夫人三百两的安抚。”
金拂云欲要再说，金蒙冷着脸呵斥，“住嘴，既是下了此令，那就依照何大人的要求行事。只是，敢问何人，这禁锢在何地？需多少时日？”
这算是大隆对贵族高官家的涉罪女性的格外开恩。
否则，若是寻常百姓家，定是要收监审问，金蒙知晓这文书能下到尚书府，再无转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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