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九处迟势的办公室里,沙发前的茶几上,一把紫砂壶两杯普洱茶,旁边还放了一包好烟。
迟势伸手示意了一下,“乘风,品品我冲泡的茶,这火候绝不次于茶道大师。”
李乘风翘着二郎腿坐在迟势对面,“老迟,跟我讲茶道,简直是对牛弹琴。我这一路奔波还没吃饭呢,别想用两杯破茶就打发了我。”
迟势呵呵一笑,“不急,先品品茶,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到京都。不会是因为~我的那份汇报让你直接来找我的吧?”
李乘风说道,“你想多了,山河省岭南那边,我那个哥们刘大头,这家伙上次在非洲中枪没处理好,来301医院重新处理一下。”
迟势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安排好了吗?”
“高长河安排的,明天下午就能做手术。”
迟势看了看李乘风,苦笑着说道,“以前来京,有什么事都是来找我。看来家里人还是比老友关系近,既然都安排妥了,那我就不操心了。”
李乘风放下二郎腿,端起一杯茶说道,“老迟,听着话里有话啊。关于你递交庞老的那份汇报,你就不该跟我解释解释吗?”
迟势拿起了那包烟,自己抽了一支扔给了李乘风,“乘风,其实在跟大掌柜汇报之前,我是想跟你好好的谈一谈。但这个问题事关重大,我是担心你会在亲情面前无法选择。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怕谢主任会报复,而是害怕成为监督盲区,造成了重大责任隐患。”
李乘风也点了一支烟,看着迟势,平静的问道,“老迟,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一些事情。以我对你的了解,绝不会平白无故的调查一个人,更别说还牵扯到我。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没有汇报?”
迟势目光锐利的看着李乘风,感慨的说道,“乘风,当年咱们在花都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的你,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单纯而无知的年轻人。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你小子敏锐的洞察力,恐怕连陆羽都自愧不如。”
李乘风淡淡的一笑,“没办法,这世上两个最锻炼人的地方,都让我赶上了。在战魂殿的任务中,稍有失误就命丧黄泉。而在官场之上,更是一步错棋就能万劫不复。身处其中,不得不三思而行。”
迟势默默的点了点头,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李乘风看了看迟势,“那要看你对我的信任度有多高,不然问了也是白问。”
迟势苦笑道,“你这家伙,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不让人省心的是你,我在山河省当领导当的好好的,你整这么一出,毕竟是我老丈人,我总的知道些内幕吧。”
“乘风,我是怕你为难。你应该知道这种监管可不是轻易而定的,稍有不慎,我甚至都得牢狱之灾。毕竟到了谢韦国这个层面,一举一动都关乎到重大机密~。”
李乘风打断道,“所以说,如果在你老迟的概率之中,没有达到危险程度,你绝不会这么做。”
迟势愣了一下,算是默认了李乘风的分析,“乘风,你说万一~。我只是打个比喻,万一谢韦国要是有朝一日做出危及国家之事,你会怎么选择。”
李乘风当即怒道,“废话,还能怎么选择,当然是让他及时悬崖勒马,难不成我还会帮他。”
“你别生气,我只是打个比喻。”
李乘风冷着脸看着迟势,“老迟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当然,放在普通人身上,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我是普通人吗,我是堂堂战魂殿里的一名成员。大殿里的血手印可不是随便能按上去的,那些誓言,都是用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书写而成,它契应着天地良心。”
“乘风,你别激动,我始终相信你不会站在人民的对立面。”
“相信?相信干嘛还一直瞒着我。”李乘风生气的白了迟势一眼。
迟势的独臂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轻轻品了一口,犹豫着说道,“乘风,其实你老丈人他~已经在暗中涉足军内事务。”
李乘风身躯微微一颤,吃惊的看着迟势。怪不得他要秘密申请特殊监督,老丈人是文职干部,这样做确实踩踏了红线。即便现在迟势揭发出来,恐怕至少也要受到严肃的处分。在政坛之中,有些东西那可是绝对的禁忌,除非你有这个资格和权限。地位越高,这个禁忌更是会成为生死线,难怪迟势要冒险这么做。
“老迟,可有证据?”
迟势默默的点了点头,“也不能说是证据,但确实是实际情况,要不然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举措。好在目前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如若不然~。”
迟势看着李乘风没有说下去,李乘风却听的心惊胆战。他没想到老丈人居然敢去触碰红线,难不成还想着到时候与严功勋一争高下。当初老丈人还在山河省的时候,总是一副谦恭温和的样子,但随着地位的增高,估计是心态上也发生了变化。
迟势接着说道,“乘风,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帮一把,莫让谢主任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李乘风点了点头,“说实话,我没想着老丈人能当多大的官。只希望可卿一家人能平平安安,我即便是在任务中牺牲了也安心。老迟,你做得对,我支持你。”
迟势看了看李乘风,“谢谢,不过~我倒希望你能跟谢主任好好谈谈。有些事情越早越好,悬崖勒马总比坠落深渊的好。”
李乘风吃惊的看着迟势,“老迟,你就不怕~我反手给你下个套?”
迟势坦然的一笑,“如果你真想这样,今晚就不会来找我了。乘风,还是那句话,你信任我,我同样也信任你。甘老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他能把战魂殿的未来交给你,足以证明你对国家的忠诚。”
李乘风冷静的想了想,依然摇了摇头。迟势疑惑的问道,“乘风,难道你不担心?”
李乘风说道,“担心,但我同样也信任自己的岳父。老迟,该调查的你尽管调查。出了问题老丈人追究起来,责任我来承担。说实话,如果能通过你来证明我老丈人是个好干部,这才是我最大的心愿。反之,他要是走出那一步,在忠和孝的选择上,我会坚定不移的选择战魂殿。”
迟势不禁有些动容,赞叹的目光看着李乘风,感慨的叹息了一声,“乘风,甘老没看错人,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李乘风歪着脑袋看着迟势,“别以为这样就算完事,今晚你请客,我得吃你一顿。”
迟势爽朗的一笑,“走吧,今晚陪着李秘书长奢侈一把。”
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同志加兄弟,彼此都解开了心结。迟势心中非常高兴,而且他相信在李乘风的控制下,谢韦国不会走出最后的那一步。
李乘风没有去见老丈人,次日大头做完手术,李乘风只是安排了一下刘晓东,就返回了山河省。大头这样的手术对于301医院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处理的非常完美。两周之后,阮明海带着张小曼,奔赴京城把大头接回了岭南。
京都的风波已经过去,李乘风也开始认认真真的做好秘书长的职责。至于京都那边,李乘风干脆就顺其自然,反正老丈人那边有什么动静,迟势会及时告知。真要是到了关键时刻,大不了以自己的一生为抵押,保下老丈人一命。
由于满志强的下台,山河省领导层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说任何人的位置都没有变动,但林福龙的渐渐强势,让程志感受到了压力。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战魂殿为迎合新时代的发展需要,在陆羽的主导下开始进行改革。谢可卿也在李乘风的运作下,调入省老龄委。李乘风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关系,他也不想欠这个人情。而且给可卿安排的工作也非常低调,并不是什么实权单位。
同年八月,中组部领导终于针对山河省的干部人选做出了调整。省纪委书记关建国与省委副书记赵铭哲,因年龄以及身体原因退居二线等待退休。乔明山正式接替了关建国,成为山河省省纪委书记。龚明忠卸任省政法委书记,接替赵铭哲成为了专职副书记。
满志强下台后,煎熬了大半年之久的韩中军还是没有坚持住,被调任省政协担任副主席。而接替韩中军的,依然是京都下派干部,名为任东方。省委秘书长刘生,调整为山河省政法委书记,副秘书蒋欢接任秘书长一职。
山河省的这次调整,虽然只是下派来一个任东方,但满系实则是已经被清除出省内核心层。这其中,最失望的莫过于程志。身为山河省省委书记,他想极力保下韩中军为自己效力。怎奈京都方面根本没听取程志的意见,直到下来宣读调整的前一天,程志才得知结果。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到了年底。山河省省政府秘书长办公室,李乘风与赵斌聊着天。如今赵斌正式接掌了省国安厅,而刘金山并没有提前退休,竟然在费明的运作之下,调入京城成为费明的得力干将。
“乘风,春节期间你是去京都还是回岭南?”赵斌问道。
李乘风夹着烟说道,“我去战魂殿。不过,老高他们春节期间都回来,我得过去一趟。”
“老高那边的生意怎么样?还好吧。”
李乘风笑道,“现在他们牛气了,直接跟京都部委对接,隐然成了国家的隐形单位。老高现在也成为中非友谊大使,在那边享外交豁免权。”
赵斌笑着说道,“老高在岭南只是个副局长,他这一走,没想到是走了一条曲线升官的道路,这脑子可不是一般的精明。”
两个人正说着,秘书金平祥敲门走了进来。金平祥先是恭敬的跟赵斌打了个招呼,然后说道,“秘书长,省长下周要去各地市调研今年的经济状况,栾秘书问您有没有时间。”
李乘风想了想,说道,“小金,跟陈燕秘书长说一声,让她随行吧。”
赵斌调侃道,“省长出行你都不跟随,还想不想进步了。”
李乘风淡淡的说道,“省长根本就不想让我跟随,他要是想的话,就直接给我打电话了。领导是怕我尴尬,所以让栾海成问一问。”
赵斌说道,“自从韩中军被调整之后,林省长现在基本上在常委会上控制了话语权。看样子两年后,接替程志应该是水到渠成。”
“这可不好说,如果程志书记提不上去,他可不想走。还有两年的时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变化。”
李乘风的担心不无道理,林福龙如今已经是谢系大员,他的一举一动,关键还是看老丈人谢韦国是不是出力。这大半年来,李乘风很少跟随可卿去京都看望老丈人。但是,迟势那边的动向,李乘风始终在关注着。
李乘风知道老丈人即便有什么举动,现在也不会发力。或许他是在等待时机,等待着新老交替的那一刻。
元旦过后,人们很快进入了迎接春节的筹备工作。京都安委会,主任办公室里。迟势正忙着布置春节期间的安保任务,秘书走进来悄声说道。
“主任,谢韦国谢主任来访。”
迟势一愣,还以为谢韦国是为了春节期间的安保工作,来跟他对接一下。
“请谢主任去接待室,我安排完马上就到。”
不大一会儿,迟势安排完工作,来到了接待室。接待室里除了谢韦国之外,还有高长河。
迟势面带微笑伸出了独臂,“谢主任好,让您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春节前的安保责任重,这段时间我可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二人握了握手,谢韦国给高长河示意了一眼,高长河走过去关上了接待室的房门。但让迟势奇怪的是,高长河居然没有出去,而是目光冰冷的重新走到了谢韦国身边。
“谢主任,您今天来~,是有什么指示吗?”迟势疑惑的问道。
谢韦国目光平静的看着迟势,但说出的话,却如同一道惊雷让迟势震惊。
“迟势同志,你在秘密调查我?”
谢韦国说完,抬手勾了勾,高长河赶忙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袋。谢韦国接过来说道,“小迟,这是我办公室机要室里,两名工作人员的口供。说说吧,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若不然,我有权力下令暂时把你拘押。”
谢韦国冰冷的目光看着迟势,身后的高长河,再次把手伸进了包里。那里面放着一把压满子弹的手枪,只要迟势有任何举动,高长河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反击。
迟势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想过种种情况,却没想到谢韦国会直接来找他。面对如此局面,迟势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谢主任,请坐,有什么问题咱们坐下说。”
“小迟,你可知调查我需要什么级别的会议才能决定的程序吗?而且以你目前的级别,还没权力调查我。念在你迟势这些年的劳苦功高,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谢韦国没有坐下,他的工作在春节前非常忙碌。如果不是一直对迟势的印象比较好,谢韦国甚至都不愿意给对方机会。这种行为已经触及谢韦国的逆鳞,他倒要看看,这背后主使到底是谁。
迟势内心挣扎着,他知道在没有任何实际证据之下,自己或许只能成为替罪羊。甚至拿出那些调查过的资料,目前来说也不能证明什么。
在谢韦国带着寒意的目光中,迟势挺了挺身子,“谢主任,您先别生气。此事~也关乎到李乘风。”
谢韦国眉头一皱,“乘风知道你在秘密调查我?”
迟势点了点头,谢韦国犀利的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长河,你先出去一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
高长河一怔,担心的看了谢韦国一眼。高长河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接受了命令。临走前,高长河犹豫着把包放在了谢韦国身边的沙发上以防不测。
房门一关,谢韦国暗暗叹息了一声,阴沉着说道。
“坐吧,不要隐瞒什么,否则,你知道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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