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都是经过科举的洗礼，脑子应该没问题才对。
他拼命地说服自己，为二人找借口，奈何二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良苦用心，反而直接一句话轰碎他的自欺欺人，字字幻化成大力金刚掌，“啪啪”往他脸上招呼——
“皇上，微臣是认真的，方才所言皆是微臣的肺腑之言。”二人齐声道。
风行珺：“……”
脸，好疼。
心，梗了。
拳头，也硬了。
抬手捂住胸口，忍下吐血的冲动，风行珺移开视线，转而看向傅玉棠，面无表情地问道：“傅爱卿，对于甄孔二人所言，你可有异议？”
面上似在询问意见，实际上拼命给傅玉棠使小眼色。
——阿棠，上！
——不用给朕面子了，直接拿出你毕生功力骂死他们。
——最好把他们骂得半身不遂，朕好让抬猪大队将二人抬出去扔了！
傅玉棠：“……？？”
——扔垃圾不好的。
——扔垃圾是不文明行为，是要被罚款的。
——虽然皇宫里没有卫生纠察小队，你作为皇上可以无法无天，肆无忌惮，想扔就扔，但这明显体现了个人素质问题。
——宫里面人来人往的，要是砸到人就不好了。
——就算没砸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风行珺：“……”
——不扔，那朕直接革他们的职总行了吧？
——省得天天在早朝上蹦跶，给朕添堵，拖朕后腿。
——你知道朕为什么批改奏疏的效率变低吗？
——就是因为他们！
——他们把朕一天的美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害得朕无心做事。
——他们就是罪魁祸首！
——此时他们主动送上门了，阿棠你可要帮帮朕啊，脆弱如朕，再也经不起他们的摧残了。
——你也不想看朕这么一个英俊汉子香消玉殒吧？
——朕要是没了，你今生就再也欣赏不到像朕这般完美，或许有一天能奶孩子的大胸肌了。
一边眨眼，一边默默挺直了腰身，努力突显出自己胸前流畅的肌肉线条。
傅玉棠：“……”
又是汉子，又是香消玉殒，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有，那个或许有一天能奶孩子的大胸肌是什么鬼？
傅玉棠吐槽不止，视线触及风行珺哀求的小眼神，还有挺得板板正正，几欲爆衣而出的大胸，如同被什么伤到眼睛一般，下意识别开眼，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随即，递给他一个“行了，知道了，已经够了”的眼神，侧身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二人，淡淡道：“二位郎中一心为国为民，为人温和又善良，就跟悲悯众生的佛祖在世似的，浑身散发着七彩佛光，本相哪敢有什么异议啊？
只不过，本相有几个问题没想明白，能否请二位郎中为本相答疑解惑呢？”
当然不能！
就你能问出什么好问题？
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会设下不少陷阱让我们跳！
甄欣德、孔承平不约而同在心里说道，有心想要拒绝，但傅玉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压根儿不能推拒。
最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道：“傅大人客气了，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明天不用去医院啦~~~
今天就先发一章，其余五章明天补上。
我调整一下作息，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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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余五章奉上——————
闻言，傅玉棠轻轻颔首，见二人一脸防备之态，没忍住笑了下，抬手道：“二位不必紧张，更不必以己度人。
本相的问题很简单，并无刁难二位之意，更不会巧设陷阱。
还请二位放宽心。
毕竟，二位都是经过科举选拔的人才，想来于经义、诗赋?、策论皆十分精通，定能回答上本相的问题。
首先，本相的第一个问题是，凡事皆须务本。国以人为本，人以衣食为本。那刑赏之本是什么，尔等可知道？”
甄欣德、孔承平：“……？？”
就这？
刚刚傅玉棠的安抚之言，他们可半点都没在心上，只当她在放狗屁。
甚至，认为她是故意说出那番话，意在麻痹他们，等他们放下戒备了，再出其不意地对付他们。
如今，他们都做好被傅玉棠刁难的准备了，结果她就出这么一个问题？
这是在看不起谁呢？
真当他们同她一样，是个连秀才都混不上号的不学无术之人吗？
他们能走到今天这官位，靠的可都是真才实学！
跟她这种依靠帝王宠爱，谋取官位的佞臣可半点不一样！
甄欣德、孔承平相互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轻蔑之色。
顿了一顿，由甄欣德站出来，自信满满地回答道：“一切事情都必须致力于根本，国家以人民为根本，人民以衣食为根本。那惩罚与奖赏的根本，自然是在于奖威人们作好事，惩处那些作恶事的人了。”
“很好。”傅玉棠十分满意，望着他，唇边含笑道：“本相的第二个问题是那宁文乐所做的是恶事，还是好事呢？”
“自然是恶事了。”
甄欣德想也不想回道，然而话刚说出口，猛然反应过来，神情骤变，立马补上一句，“可他身份特殊，跟其他人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傅玉棠挑眉看他，神情淡淡，随口道：“因为他是有个保家卫国的兄长，出身于镇国公，身份比一般人高贵，所以命也比别人金贵，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吗？”
这话让他怎么回答？
如果他点头说是的话，岂不是变相承认他认同以权压人，以势压人这种与律法相悖的事情？
可如果他说不是，那就是与他方才请求皇上赦免宁文乐的长篇大论自相矛盾！
毕竟，他刚刚所有的重点都放在宁文乐是镇国公家人这一点上面，并借此扩大化，着重渲染严判宁文乐，便会寒了镇国公的心。
此时此刻，甄欣德彻底陷入两难的局面，点头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支吾了老半天，含糊不清道：“下官……那个……下官只是觉得……若是让镇国公知道此事，他定然会心生不满的。”
“不错。”见形势对己方不利，孔承平立刻出声支援道：“下官与甄郎中也是担心严办宁文乐会造成军心动荡，进而影响边关的安稳罢了。
傅大人若是不同意我等的观点，直言便是，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本相真要直言的话，只怕你们承受不住。”
傅玉棠淡淡扫了二人一眼，目光冰冷，刚刚还带着笑意的面容，此刻一丁点儿表情都没有，冷声道：“尔等一人打着为边关将士伸张正义的幌子，谋求私利，借机生事。
一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边关将士着想，实则黑白不分，智昏菽麦，枉顾律法，为十恶不赦的罪犯开脱。
一个虚伪狡诈，一个蠢钝如猪，简直丢人现眼！”
明明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调，却因为言辞犀利，无端让甄欣德、孔承平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嘲讽。
尤其是傅玉棠一说完，大殿上竟然还响起了几声轻笑。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个个巴掌，无比响亮地打在他们的脸上，使得脸上一片火辣。
二人瞬间涨红了脸，下意识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
然而，当他们看到傅玉棠长身鹤立于大殿之上，一双瞳子如同碧海明月，深沉不见微光，眼神睥睨，犹如在看跳梁小丑一般，面带了然之色，二人除了满腹的屈辱感之外，还多了丝丝心虚与恐慌。
直觉内心的小算盘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因此，还未张口为自己辩解，气势上就先输了一半。
过了好半晌，甄欣德方才讷讷道：“傅大人这话太过分了。”
大家好歹同朝为官，即便对他们心有不满，也不能大庭广众这般骂他们二人啊。
尤其还是当着皇上的面。
这不是明晃晃给皇上上眼药吗？
想着，看向傅玉棠的眼里除了愤怒，怨恨，又多了几分谴责之色。
傅玉棠：“……”
就知道二人是个贱骨头。
她好生好气说话的时候，这二人上蹿下跳，油盐不进，活像是雨天田地里四处乱蹦的癞蛤蟆。
眼下她语气坏了点，这二人就跟被拔了气芯的轮胎，瞬间就瘪下去了，连话都不敢多说，只敢偷偷拿小眼神瞪她。
这还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欺善怕恶。
面对这样的人，傅玉棠无语又好笑，似笑非笑地看了二人一眼，俨然一副招人恨的反派架势，毫不留情地当中戳穿二人的小动作，嚣张道：“哎呀，还敢瞪本相？
怎么？
心里不服气？
所幸，本相是个喜欢以理服人的人，既然你们不服，那本相就好好与你们掰扯掰扯。
本相且问你们二人，宁文乐拐卖人口，骗买良家女子，逼良为娼，残害他人性命……
桩桩件件，证据确凿，郁京兆依法将其捉拿归案，错在哪里了？
宁老太君上门求情，郁京兆坚持住底线，宁愿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没有将罪该万死的宁文乐释放出狱，又错在哪里了呢？
要本相说，他做得好极了！
圣人云：笃志而体，君子也。
大丈夫处事，论是非，不论祸福。
有坚定的意志,，并且能付诸实践的人，就叫作君子。
有志气的人在处理事情时，只问如何做是对的，并不问这样做为自己带来的究竟是福是祸。
郁京兆在面对比他尊贵之人，明知自己的行为会惹权贵不快，会被某些小人诟病，却时刻坚守着京兆的职责，依法办事，遵法而行，从头到尾没有放弃原则，降低底线，讨好比自己尊贵之人。
这才是大丈夫，才是真君子，更是大宁官员该有的操守！
在场诸位同僚都知道，朝廷立法的目的在于严格执法、取信于天下。
郁京兆此举，不正是严格执法、取信天下的体现？
到底何错之有？
你们二人借着此事攻讦他，是何居心？
难道在你们二人看来，权贵就能凌驾于律法之上吗？
还是认为太祖皇帝那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错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顿了一顿，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傅玉棠抬眼看向风行珺，缓缓朝他露出个笑容，“那皇上是不是也做错了？该不该把湘王爷从问心山庄放出来啊？”
风行珺：“……！！”
你教训他们就教训，把朕拉扯出来做什么？
甄欣德、孔承平：“……！！”
靠！
比他们还会上升高度！
他们都还没说什么呢，傅玉棠这厮就把皇上也给扯进来了。
这这这要让他们怎么回答？
难道要说皇上错了吗？！
这不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阴险的人？！
甄欣德、孔承平心里骂个不停，压根儿没敢回答傅玉棠的问题，更不敢去看风行珺的脸色，只能默默低下头，犹如两只与猴群走失，误入人类的地盘，孤苦无依的小吗喽，无措地站在大殿让人观赏。
只想着沉默应对，傅玉棠自觉无趣，便会跳过这话题了。
奈何他们低估了傅玉棠的耍猴兴致，更没想到她如此咄咄逼人，见二人不回答，傅玉棠眉眼一弯，状似疑惑道：“二位为何不说话啊？
难道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难回答，但一旦回答了，要么官职没了，要么命没了。
不管是哪一样，甄欣德、孔承平都不愿意失去。
于是，两只吗喽继续沉默，一副打死都不说话的架势。
见状，傅玉棠也不勉强二人开口，视线若有似无地看了眼惴惴不安的郁珈善，转而询问风行珺，“皇上，你觉得郁京兆做错了吗？”
这还用问！
当然没错啊！
风行珺心道，看了一眼郁珈善，大力表扬道：“朕认为郁爱卿这一次很好！证明朕没看错人，他完全可以胜任京兆尹之位！”
闻言，原本还有些紧张的郁珈善瞬间松了口气，眉宇间的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舒朗坚定，嘴角亦不自觉往上扬了扬。
相较于郁珈善被表扬的开心，甄欣德、孔承平二人的心情可谓是低落至极。
皇上这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支持傅玉棠、郁珈善啊。
如此一来，他们今日还有胜算吗？
甄欣德垂着眼，嘴角下垮，就这样收手认输的话，当真不甘心啊！
犹豫片刻，咬咬牙，到底不愿意就此放弃，斟酌开口道：“常言道：法理不外乎人情。
郁京兆严格执法是没说，但手段太过僵硬，要是镇国公知道了……”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风行珺的脸色，见他眉头紧蹙，面色晦暗，似有动怒的迹象，心头一跳，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底气不足地道：“……只怕他会心生不满啊。”
“大明无偏照，至公无私亲。
照耀天下万物的太阳，没有丝毫的偏私，只要能承受的地方，都能照射得到；
而最公正的心，不会因个人的亲疏厚薄有所偏执。
镇国公上忠于皇上，下体恤百姓，一心为国为民，最是公正不过。
相信他若是知道了，亦会理解、赞同郁京兆的做法。
甄郎中还是不要以你浅薄的心胸，棉絮般的大脑，去揣测镇国公的想法了。”
傅玉棠淡声道，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再者，甄郎中你身为朝廷命官，应该对律法、对朝廷的运行有一定认知才是。
尤其是律法。
不说精通，至少有个最基本的了解。
你应当知道，法者，可非一人之法，乃天下之法。
而理国要道，在于公平正直。
法，国之权衡也，时之准绳也。权衡所以定轻重，准绳所以正曲直，不得有偏。
故法者严明，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戒惧。尽忠益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
法律不是一个人的法律，是所有人的法律。
治理国家，最重要的是要做到公平无私，正直无欺。
法律是国家的秤，是社会的准绳。秤是用来判定轻重的，准绳是用来纠正弯曲的，不能有所偏颇。
因此，法律应当严明。
奖赏那些真正有功劳的人，无功的人自然就不争了；惩罚那些真正有罪的人，做坏事的人也就害怕了。
对于那些竭尽忠诚并对国家有益的人，即使他们是仇敌也必须奖赏；而对于那些违反法律、怠慢职责的人，即使他们是亲人也必须惩罚。
“唯有如此，方能确保律法权威，朝堂清明，四海清正，百姓们遇事有法可循，有法可依，进而促进国家的稳固。
需知，治国犹如栽树，本根不摇，则枝叶茂荣。
只有从从根本上做到正直无私，百姓才能团结稳固，确保国家的繁荣和稳定。”
说到此处，傅玉棠没忍住“啧”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神情略微嫌弃，皱眉道：“这么浅显的道理，甄郎中你都不明白吗？”
甄欣德：“……”
完全没想到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话，竟然引得对方长篇大论的教训，还隐隐约约被扣了个不通律法，朝政的帽子。
甄欣德有心想要辩解一番，偏偏傅玉棠又说得该死的有理有据，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作为切入口，不由憋红了脸。
吭哧了好一会儿，最后憋出一句，“即便镇国公赞同郁京兆的做法，可其他人呢？
边关将士们若是得知镇国公战功赫赫，其家人仍要被人折辱，难免物伤其类……
届时，心寒不已的他们还有心思驻守边关，保卫大宁吗？”
傅玉棠闻言，撩起眼皮，冷笑一声，言辞犀利道：“他们为何要心寒？
倘若得知宁文乐这畜生被抓，他们只会拍手称快，赞叹皇上英明，欣喜大宁律法的严明、公正、公平！
毕竟，镇国公以及边关无数将士之所以上战场，是为了守护这个国家，守护家人。
他们是为了江山稳定，百姓安居乐业，这才不顾个人性命之危，毅然踏上战场。
他们的心愿是让大宁变得更好，他们想看的大宁四海升平，万国来贺，目之所及皆海晏河清，而不是毫无规章制度，律法等同虚设，朝廷包庇权贵，犯事者逍遥法外，受害者无处伸冤的大宁！
如果放了宁文乐，那才是真正让他们寒心！
你只记得宁文乐有家人，有镇国公这一兄长，却忘了将士们也是人，也是有家人，有姊妹！
放任宁文乐逍遥法外，你让边关众将士怎么想？
难道你要他们一边上阵杀敌，一边担心着自己的家人朋友被权贵随意侮辱杀害，尊严被肆意践踏？
谁愿意看到，自己豁出性命守卫的国家，徇情枉法，袒护罪犯，一切只因罪犯有个显赫的家世？！
这岂非在告诉他们，国家律法只针对普通百姓，刑不上大夫？
这样的大宁，换做是你，或是在场诸位，你们愿意守护它，为它战斗吗？
这样的朝廷，还值得你们豁出性命守卫吗？”
面对傅玉棠的声声质问，甄欣德无言以对。
满朝文武亦是一阵沉默，纷纷垂下眼，没敢吭声。
乍一听断案判案只讲究身份家世，不讲律法，好像对他们十分有利。
与人发生纠纷时，似乎是他们占便宜了。
可是常言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们是朝廷命官，身份显贵没错，可再往上还会比他们更显贵的人。
如果没有律法的约束，哪天对方看他们不爽了，对方岂不是能直接对他们下手？
到时候，他们上哪里伸冤去啊？
难道要请个比对方更显贵的人，用来对付对方吗？
届时，你杀我，我杀你，循环不断，一切不就乱了套？
更不用说，如今傅玉棠为百官之首。
这些年，他们可或多或少都有得罪过她啊。
要是没了律法的约束，她哪天心情不好，突然翻起旧账，直接发疯把他们全弄死了，他们可怎么办啊？要到哪里说理去？
想到这点，不少人齐齐打了个冷颤，终于意识到依法办事，严格执法的重要性。
这律法可是来保护他们这些纯良之人，用以约束傅玉棠这煞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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