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安收到大哥的死讯，他甚至没有留在平城点验胜利的果实，便赶回南邺。
三个哥哥也把军务交给副手，回府奔丧。
老夫人醒来之后，倒是没有再大哭，而是冷静地召来众人。
“你大哥叫人给我留了一句话。”
老夫人声音嘶哑地开口：“他说，娘，咱们顾家没有一个孬种。”
顾予安第一个嚎啕不已。
其他人也忍不住，都放声大哭起来。
“今晚给你们大哥守灵一夜，天一亮就该干嘛干嘛去。”
老夫人的眼睛略显几分浑浊，但语气却不容反对：“这是我的意思，谁不听，以后就别喊我娘。”
“娘……”
顾予安刚喊了一声，便被二爷阻止了：“听娘的，不过你不要回平城，先去洛阳。”
三爷四爷也齐声道：“小五，听二哥的。”
顾予安点点头。
当晚，他们四人一起在灵堂跪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四人和来赟离开。
洛阳，曾是齐国的国都。
顾予安率军进城，洛阳令主动迎接，大开城门。
他是魏国官员，如今魏国没了，面对顾予安，这洛阳令战战兢兢，唯恐对方一个不满意，就把自己的脑袋给砍了。
顾予安顾不上理会他，直接接手洛阳。
三爷和四爷也将其他几座大城占据，北伐军的人数不断扩大，每到一地，就增加一部分数量。
二爷亲自负责处理魏国的贵族和旧臣，游说他们投入顾家的门下，没必要一条道儿走到黑。
有人不肯，以死明志。
但更多的人则是被利益诱惑，选择投靠新的势力。
顾予宁下葬那天，南邺暴雨倾盆。
不少百姓自发地前来相送，权贵之家也都纷纷在街头设了路祭，蜿蜒数十里，从城内一直延伸到城外。
大家嘴上不说什么，然而心中都在等待着朝廷，或者说皇帝的态度。
遗憾的是，皇帝只是叫礼部派人写了一篇祭文，又送了一些金银。
这样冷待甚至漠视一个功臣，不少人私下里都觉得不妥。
结果，皇帝却以顾予宁是私自返回军中为理由，把那些上书的折子都驳了回去。
景安侯府办完了丧事，闭门谢客。
朝廷很快派了钦差，前往北地。
顾氏兄弟好吃好喝地接待钦差一行人，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但就是不许他们插手当地事务。
同时，顾予安也不肯回南邺，哪怕皇帝一连催了好几次。
“北魏皇室趁乱逃了几个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哪天就又蹦出来了，恕臣不能离开。”
顾予安给出的理由也很说得过去。
朝廷的钦差派了一拨又一拨，然而没有一拨人能够回去，以至于皇帝甚至搞不清楚北地的现状。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姜芙顺利产下一女，来赟掐着日子，提前一天赶回来。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睡上一觉，她便发动了。
孩子更像来赟，一生出来就眉清目秀，确切地说，更像未曾谋面的祖母，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尽管生产的过程还算顺利，但姜芙还是耗费了几乎全部的力气，看了一眼女儿，她便昏睡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她看见来赟枕在床边睡着了，旁边的大红襁褓里，女儿也睡得正香。
在这个世界，他们是她最亲近的人。
姜芙满足地笑了一下，重新闭上眼。
这样平凡的，微小的幸福，其实也很好。
洗三过后，来赟再次告别妻女。
他十分抱歉：“快了，再等等，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
还想再说什么，但来赟忍住了，不想让姜芙担心。
她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同样不希望来赟为自己和女儿分神。
“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吧。”
如今景安侯府只剩下老夫人和元绮侬，其他几房的女眷和孩子们都陆续被接走。
这更加证实了姜芙心中的猜测。
她还要坐月子，不适合长途奔波。
好在老夫人和元绮侬都很照顾姜芙，侯府暂时也还安全。
敏感的人家已经隐隐意识到，快要变天了。
但更多人则认为天下太平，恨不得夜夜笙歌，过着比从前更加纸醉金迷的日子。
比如忠勤伯府。
蒋姨妈的肚子也已经很大了，她这一胎怀得不太安稳，从六个月之后，就被迫保胎，天天躺在床上。
勉强过了七个月，大夫便建议提前生产。
服下催产药，蒋姨妈拼死生下一个瘦弱的男胎，自己也元气大伤。
因为府里还没出孝，消息被瞒得死死的。
蒋韵灵依旧干净利落地把知情人都给处置了，换了一批新的。
她对那孩子没什么感情，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厌恶和怨恨更多一点。
本就是一个孽种！
尤其当她听说，姜芙生下了一个白胖可爱的女儿，蒋韵灵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
尽管因为侯府也在孝期，不能给那孩子大办满月酒，但听说老夫人和元绮侬都非常疼爱那孩子，关起门来自家吃了一顿饭，老夫人还亲自给起了乳名。
她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气。
孩子吃痛，顿时哇哇啼哭起来。
但他身子弱，连哭都没什么力气，才哭了几声，喉咙便哑了。
听到声音，昏睡中的蒋姨妈幽幽转醒。
她一个激灵：“你做什么？”
挣扎着便要下床，从蒋韵灵的手中夺过孩子。
蒋韵灵冷笑：“你以为我会做什么？我会杀了他吗？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我干嘛多此一举？放心好了，我会让他好好活着的。”
蒋姨妈的脸上满是戒备，她抱着孩子，背对着蒋韵灵，一言不发。
蒋韵灵也不多解释，转身就走。
还没走进院子，便听见一阵淫词亵语，伴着放荡的笑声。
是邹平和几个女人。
蒋韵灵轻嗤一声，没有理会，脚下一转，回了自己的房间。
反正她已经很久不让邹平沾身子，怕染上什么脏病。
笑吧，闹吧，你的快活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十余天后的一个夜晚，顾予安宴请军中的下属，北地的官员们也纷纷到场。
大家喝得尽兴，酩酊大醉。
等到月上中天之时，顾予安幽幽转醒。
刚睁开眼，他便看见来赟等人簇拥在周围，将一件崭新的龙袍盖在自己的身上。
“朝廷失德，百姓盼望明君出世，我等愿拥护大将军为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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