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顿提供的坐标并不遥远。
柳哲回到舰桥的三小时后，进取号终于磨叽到了阿巴顿提供的坐标区域。
不过预想中的补给点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
无垠的太空中悬浮着一座……“山脉”。
当然，那并非自然形成的天体。
它是由无数艘大小不一、年代各异、来自不同文明的飞船残骸，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强行焊接、堆叠、挤压在一起形成的巨大聚合体！
其规模远超任何空间站，甚至比一些小行星还要庞大！
生锈的联合体驱逐舰舰艏戳出帝国战列巡洋舰的腹部，联邦运输船的巨大货舱被改造成了外部平台，上面搭建着简陋的金属棚屋。
更远处还能看到风格迥异、无法辨识来源的飞船碎片。
它们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构成了这座“山脉”嶙峋的外壳。
整座废船聚合体表面覆盖着厚重的宇宙尘埃和油污，如同披着一件肮脏的裹尸布。
只有零星几点暗淡、闪烁不定的灯光，如同鬼火般点缀在黑暗的金属褶皱深处，证明着内部并非完全死寂。
没有引导信号，没有通讯应答，只有一片死寂。
巨大的压迫感和荒凉感扑面而来。
太空废船！
柳哲一眼就认出了这鬼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的核心区藏着一艘古老的古文明飞船。
无数的拾荒者，淘金者慕名而来，在这里生活，开拓，越来越多的船因为主人消失而被遗弃，又有越来越多的船在赶来的路上，一层叠加一层，最后形成了类似空间站般的星舰坟场。
或者仍旧叫它们太空废船也可以。
“这…这就是阿巴顿说的‘地方’？”李铭看着主屏幕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巨山，声音干涩，“他耍我们？”
舰桥内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宇宙级的“坟场”震撼了。
这哪里是维修点？分明是一座由钢铁与绝望构筑的坟墓！
柳哲眼神扫视着扫描屏幕，分析着这座废船聚合体的结构。
“能量读数极其微弱，主要来自内部某些区域…疑似小型聚变堆。”希思卡报告，“生命信号…混杂，微弱，数量不明，分布散乱，不过没有检测到大规模武装反应。”
“舰长，我们怎么办？”小张的声音带着茫然，“进去？这地方…太诡异了。”
柳哲眉头紧锁。
阿巴顿没必要在最后关头用一个无法兑现的坐标来耍他们，这毫无意义。
一定有入口，或者…接应的人。
“环绕废船外围，低速巡航，保持警戒，主动发送阿巴顿提供的识别码。”柳哲下令，“打开主动雷达，扫一下吧。”
身旁的希思卡点头，接管了进取号的雷达系统，无形的电磁波穿过了厚重的金属外壳，投向废船深处。
片刻后，希思卡啧了一声：“里面…好多人，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一道粗陋但功率不小的定向通讯信号强行切入了进取号的公共频道，信号带着强烈的干扰杂音：
“喂！外面那艘破船！回收站不在这边，别堵在主航道上！快点挪到一旁去！”
声音粗鲁而急躁。
柳哲眼神一凝：“告诉他，是阿巴顿让我们来的。”
小张立刻操作，一道包含特定频率和编码的信号射向废船聚合体。
几秒钟后，那个粗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阿巴顿老大的人？那也先给我乖乖站到一边去，别把航路堵死了！”
话音刚落，废船聚合体表面，一处由扭曲的货舱舱门构成的巨大“裂口”打开，飞出了几艘…勉强能称为“船”的东西。
它们是用各种飞船残骸的引擎、推进器、甚至逃生舱引擎胡乱拼凑焊接而成的，形状千奇百怪，涂装更是花里胡哨，覆盖着各种警告涂鸦和帮派标志。
这些“引路艇”尾部喷射着不稳定、冒着黑烟或蓝火的尾焰，如同几只肮脏的金属苍蝇，在虚空中摇摇晃晃地飞着，其中一艘艇首还挂着一个不断闪烁红光的破烂信号灯。
“跟上来，老子还从来没遇到过联合体的新飞船呢。”
“舰长，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老陈有些忐忑，“进去容易，想要出来就难了。”
思考片刻后，柳哲沉声道：“跟上去吧，都到这份上了，阿巴顿没必要再骗我们。”
得到指示，进取号的速度逐渐降低，最后在姿态控制引擎的推动下缓缓转向，庞大的身躯在这几艘破烂“引路艇”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巨大的金属坟山。
靠近了看的话，那东西的压迫感更是惊人。
巨大的飞船残骸如同巨兽的骸骨，狰狞地指向虚空，锈蚀的装甲板如同剥落的皮肤，露出里面扭曲断裂的管道和线缆。
空气循环系统排出的污浊气体在船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颜色暗黄的雾气。
“引路艇”带着他们飞向那个巨大的裂口。
裂口边缘犬牙交错，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撕裂开来的，航道内部一片漆黑，只有“引路艇”闪烁的信号灯和尾焰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进入内部空腔…护盾保持最低功率，舰艏探照灯全开！所有武器系统待命！”为了以防万一，柳哲还是下令维持警戒。
进取号缓缓驶入裂口，如同一条巨鲸游进了钢铁巨兽的腹腔，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内部的景象。
这并非简单的通道，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废弃舰船内部空间挤压、打通后形成的、极其不规则的巨大空腔！
头顶是层层叠叠、锈迹斑斑的船体甲板，如同扭曲的金属苍穹，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隐约能看到漂浮的金属垃圾和废弃的工程机械。
四周的“墙壁”则是各种断裂的舱壁、暴露的管道、扭曲的龙骨，上面布满了焊接的痕迹、简陋的栈道、甚至用集装箱和船板搭建的悬空棚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味、机油味、还有…劣质燃料燃烧和某种食物腐烂混合的恶臭。
稀薄的光源来自悬挂在头顶或嵌在“墙壁”上的破烂灯具，以及一些焊接点发出的刺目火花。
无数人影如同蚂蚁般在栈道上、悬空平台上活动，或是在巨大的废弃设备间攀爬。
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防护服或破旧衣物，脸上带着长期生活在阴暗环境下的苍白和警惕，好奇又带着敌意地看着这艘闯入他们世界的“大船”。
这就是废船内部的“城市”——混乱、肮脏、危险，却又充满了畸形的活力。
“引路艇”在其中一条相对宽阔的、如同峡谷般的通道内穿行，最终停在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区域——这里似乎是由一艘大型货舰的机库甲板改造而成，地面还算平整，周围堆满了各种废弃零件和维修设备。
几个穿着厚实工装、戴着焊接面罩或护目镜的人，正围着一台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船坞级机械臂忙碌着。
“停在这里吧，一会会有专业人员来帮你们维修。”粗鲁的声音从引路艇的扩音器里传出，“想要补给物资的话，找维修厂负责人就行，一条龙服务。”
“这里不是海盗窝，给钱啥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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