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止叹了一口气。
这傻子，要不是我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办呀？
无止走上去，用手搭在那个年轻人的头上，道：“显言。”
“啊，你……”
年轻人张口说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把整句说完，就看见空中，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笔在写字。
在所有人的面前显示出两个字来，“啊，你。”
那年轻人振奋起来。
问：“你把我困在这人间，究竟想得到什么？”
一句十五个字。
在空中显现，不过片刻，又如沙砾一般逐渐消亡。
这一句十五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铁锤，重重地砸向了那老人的心脏。
一共砸了十五下，
疼得老人接受不住，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这时，无止把手掌按上那老人的头，也说了句：“显言！”
说完这个，无止的脸色，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像是刚刚跑完几十里路，精疲力尽，靠在那歪歪斜斜的柱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可所有人都已经顾不上无止。
在那虚空中开始显现出文字。
虽然那每一笔，每一画，都显得那么吃力，但那却是陈铭这近十年来，第一次向外人所表达出他的意思。
“我不甘心！我恨！你本应该有大好年华！”
陈铭还与陈林晓十五个字！
字字千金！字字不甘！字字悲愤！
这一下，把傻芫启整不会了。
不知道怎么去回答陈铭，嘴巴张了又张。
见过陈铭的生平，如何回答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无止，为我显言！”
冬晙达将昏迷着的芫启递给兴竹。
兴竹全身一紧绷，手臂伸得长长，四肢僵硬的就那么捧着，像是捧着一尊危险物品。
无止虽然脸色已经白得不成人样，但还是重重地点点头。
冬晙达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无止身边蹲了下来。
无止伸出他那还有点颤抖的手，放在冬晙达头上，道：“显！言！”
无止承受不住这精气神的消耗，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喵如意快步跳上无止的身体，站在他的肚子上，小心不要有人踩到无止。
冬晙达起身，站在陈林晓身边，轻轻地握了一下陈林晓的手。
他在告诉陈林晓身体里的芫启：不用害怕，有我。
冬晙达对着陈铭厉声道！
“你是在为你儿子不甘心，还是为你自己不甘心？！”
那空中的文字龙飞凤舞，又急又快。
冬晙达的反问让陈铭内心重重一挫！
陈铭眼中愤怒满溢，即将宣泄而出。
你是何人，有何资格指责我！
冬晙达不待陈铭说话，继续道。
“你天资聪慧，一帆风顺，于年少之时成名，名利双收，听到皆是赞美之言。你的头颅高高的昂着，你看不起这世间所有的人！你是天子近臣，你从未对任何人弯腰屈眉过！你自许节义如竹，宁折不弯；意志如梅，傲雪凌寒；正气如松，高大伟岸！可否！”
陈铭的眼里是难以置信，这是如日中天时的陈铭，于现在的陈铭太过于遥远了。
但这个年轻人又如何知？
“你的成功，你的骄傲，你的聪慧，让你认为，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如你的判断，皆不出你所料！对不对？”
陈铭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
这个年轻人说的话，在过去的十年间，他不停的反思，不停的复盘，他说的都对！
陈铭无话可说，满腔的愤怒化作的是浓浓的悲伤。
“你为什么会被选派去大周？正因为你满腔无用文人志士的傲气，正因为你自以为是的骨气，正因为你遇事不公必名言的义气！只有这样的你去了大周，才会有那皇宫前的破口大骂鲁莽之举，才会有两国外交正式破裂的灾难！”
陈铭的悲伤已经止不住！
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个年轻人说的是事实，是他在无数个日夜中反省而得来的事实！
“大周的国君亲自弯弓，一箭射中你！在中箭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你在不甘，你的大好年华就此终止！你在不愿，你的荣华富贵从此烟消云散！你也是个凡人，你也是个俗人！”
陈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沉重的事实让他的心脏受不住，砰砰砰，像是要跳出体外。
“把你送去大周的人，千算万算，算漏了你有一只神奇的黄狗。你虚弱的躺在那棺材中，被你的儿子送h回国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聪慧如你，又怎么会想不透这背后的因由呢？”
陈铭的眼瞪得巨大，这年轻人说的都对，说的都对！
“路上的那一次刺杀，更是证实了你的想法！你带着黄狗，一人独自风餐露宿，爬山越岭回到京都时，你又在想什么？你在想，你的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你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从此在那史书上，有的只是罔顾国家利益，不顾全大局，致黎民百姓于不顾，意气行事的陈铭！史书上不会记载你曾经的丰功伟绩！那簪花状元郎将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陈铭无言以对！
“你不相信！你不甘心！你有一丝的侥幸！或许事实并不是如你所想！那一丝的侥幸，支撑着你回到京都！到了京都，你为什么会先让黄狗去试探？不正因为你自己也不相信吗？得知儿子已被劫持，你所做的并不是安静离开，留给儿子一条生路，亦或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救儿子。”
“你依旧想找那人理论！对不对！”
“噗！”陈铭一张口，竟喷出一口鲜血！
冬晙达并没有因为这口鲜血，放过陈铭，他继续说道。
“到这时候你还没收敛你的性子！你那一腔热血，在他人看来一文不值！你用这世间最激烈的语言，想要为自己正名，想要讨回公道！可是，这人间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谁的权势大，天平的砝码，便倾向于谁那边！”
“你的一腔热血，终究要换来代价！”
“你是言官，唇枪舌剑，他便拔了你的舌头，让你从此口不能言！你能执笔为剑，妙笔生花，他便砍了你的双臂，让你从此无法提笔！至于为什么留下你的眼睛，却刺聋你的耳朵，是让你看尽这世间兴衰成败，满目凄凉、鸿雁哀鸣，却又无能无力！”
“他甚至杀了你的儿子！让你万念俱灰，心灰意冷，枯木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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