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
贞光帝还端着茶碗，眼睛却直直地看着明锦。
——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忠宁也无神地瞪着一双眼睛。
明锦仍跪在地上，低眉顺眼，一派恭顺模样，回答起话却没有丝毫犹豫：“长安王。”
“臣女心仪于他，想嫁给他，求皇上成全。”
忠宁先露出喜意。
这可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嘛！他当即就要乐呵地发声，可身边天子还没发话，他也只好先按捺住激动的情绪。
贞光帝这会总算是听清了。
他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和忠宁一样，他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心里也跟着一喜。
原本还想着该怎么让这两人在一起，还能让他弟弟不迈远他，没想到明锦就亲自来求这件事了。
跟做梦似的。
他现在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明锦身为一个女儿家，竟然如此大胆，不知羞，竟敢跑到他面前要他赐婚。
只是他也不想立刻就答应吗，倒好像他多期待似的。
他那傻弟弟为她受了这么多苦，他自然得替他撑撑场面，免得她太容易满足，倒让她日后不知道珍惜。
他故作矜傲地先没说话。
而是先喝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地跟明锦说：“朕当初许你心愿，可没想到你会求这样的事。”
明锦揣摩他的语气和态度，倒是比先前要好，便确定贞光帝应该是一早就知道这事了。
又见他并没有不满。
明锦不由又松了口气。
她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便也未见惊慌：“可陛下当日，也没说臣女不能许这样的心愿。”
贞光帝一时被她的话，哽住了喉咙，他仍握着茶盏看她：“夷仙可知道此事？”
“王爷还不知道。”
明锦如实回道：“臣女是想着拿到赐婚的圣旨之后，再去与王爷说。”
“古往今来，别说咱们大乾了，恐怕往前看，也没有女子向天子讨要赐婚的，你还真是开了先河了。”贞光帝故意磕碜明锦，然后继续慢悠悠地说，“你怎么就笃定朕会同意？朕可就夷仙这么一个弟弟，可不能随意把人许配给他。”
“而且你又如何肯定夷仙会答应？保不准，他一点都不喜欢你呢。”
忠宁在一旁听得都快急死了。
他都想大着胆子跟贞光帝说别说了，要真把长乐郡主给劝退了，可如何是好？
明锦也能感觉出贞光帝是在故意借题发挥，故意埋汰她。
倒也能猜到原因。
明锦并不觉得难堪，反而更加心疼起顾明珩。
也不知道当日他是怎么承担下这些事的？受了多少责罚和冷言？何况他是贞光帝一手带大的，长兄如父，他们既是兄弟，也如父子，他在为她与贞光帝抵抗的时候……
恐怕最不好受的就是他了。
他为她求贞光帝、为她跪皇陵、为她远走北地……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自然也能为他做！
“臣女不确定长安王会不会同意，但臣女知晓人心都是肉长的，臣女会以真心待王爷。”
“王爷为臣女做了那么多，以后臣女也会好好对他，用一辈子陪伴他、守着他。”
贞光帝看着明锦，迟迟未言。
他其实并不想这么轻易地就答应她，但明锦的态度实在是太真诚也太坚定了，倒让他也有些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最终。
贞光帝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他看着明锦说：“你最好记得今日与朕说的这些话，要是日后你没做到，或是让夷仙伤心了……”
“那陛下大可直接杀了臣女。”明锦接话道。
贞光帝看着底下的少女。
她很年轻，看着也很纤弱，但贞光帝却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力量和从容，那是一种模糊了年龄的感觉。
让人只是看着，便觉得心生平静。
或许夷仙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喜欢上她吧。
从前不明白的贞光帝，如今看着明锦，倒是心生欣慰，而萦绕于他心中数日的阴霾，也在此刻彻底消散了。
“还杵着做什么？”贞光帝冲忠宁发了话。
忠宁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当即一喜，高兴地答应着，就要去里间拿圣旨，瞧见明锦还跪着，他忙又殷勤地过去，冲明锦伸手道：“郡主，您快起来吧。”
明锦却有些犹豫。
她往上头看了一眼。
贞光帝看着她：“看朕做什么？朕可是一早就喊你起来了，是你自己非要跪着。”
“多谢陛下。”
明锦说完之后，这才由着忠宁把她扶了起来。
……
一刻钟后。
贞光帝拟完圣旨，又盖上玉玺。
旨意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但真要让忠宁把圣旨递给明锦的时候，他反倒有些舍不得了，虽然一直都想看着自己的弟弟成家，也希望他能找一个知心人，但真的到这一天，他反而又有些老父亲的心态了。
余光一瞥，瞧见明锦还在殷殷看着。
看到这个画面，他没忍住在心里腹诽一句：还真是掉了个了。
不过也算是给他那个蠢弟弟一个惊喜了。
“拿过去吧。”
贞光帝淡淡发话。
忠宁自是笑着应了一声，他小心地捧着圣旨走到明锦面前。
“郡主，拿着吧。”他笑着把圣旨递给了明锦。
纵使明锦再沉稳，此时接到这一道圣旨，还是有些忍不住弯起眼睛。
贞光帝看她这样，倒是又满意了一些。
“朕可就这么一个弟弟，长乐，你可得待他好一些。”
“您放心吧，臣女一定好好待长安王。”明锦冲贞光帝莞尔道。
贞光帝点点头，又说：“等他伤好了，你让他带着你来宫里一起吃顿饭。”
明锦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她又答应了一声。
贞光帝便也没再留她，让她可以回去了。
明锦又与贞光帝行了一礼，这才恭敬地告辞。
忠宁倒是乐呵呵的，主动道：“老奴送您出去。”
明锦又与他道了一声谢。
等忠宁送完人回来，贞光帝看着他那一脸藏不住笑意的脸，忍不住吐槽：“你倒是殷勤。”
忠宁笑道：“奴才这不是高兴嘛，下王爷肯定不会再走了。”
贞光帝嗤道：“他爱走不走，谁在意了？”
忠宁知道他这是嘴硬呢。
自然不会吭声。
这位长乐郡主也算是及时雨了，陛下从昨儿知晓明月楼出事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
可今天，他明显是高兴的。
他笑眯眯的，想过去，继续服侍人批阅奏折，却听贞光帝忽然看着他不满道：“你还过来做什么？”
“啊？”
忠宁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一脸不解地看着贞光帝。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贞光帝看着他没好气道：“你还不快去吩咐，让钦天监的人，快去算个好日子出来！”
他还等着看他弟弟成亲呢！
忠宁听他这么说，这才反应过来。
他哎呦一声，笑着轻掌了下自己的脸：“看奴才这脑子，奴才这就去！”
他说完就出去吩咐了。
贞光帝看着他离开，又哼了一声，心情倒是显见地要比前些日子，愉快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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