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听到他说这话瞬间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擅自？我这是为了你好！”
他也觉得很委屈，网上的事情他又不怎么关注，他还以为是盛禾凝为了解决危机骗骗网上那些人的。
再说自己儿子每天那副没精神的样子他看着也难受。
他都豁下这张老脸来找盛禾凝了，为儿子付出了这么多，怎么自己儿子反倒过来怪他了？
顾肆尝试冷静下来，他语气尽量平和：“爸，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已经长大了，我需要私人空间，并且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主。从小你就爱掌控我的一切，我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具备自己思考做事的能力。”
顾父直起身：“顾肆，我从小为你打算还是错了是吧，要不是我的掌控，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现在你就是这个态度跟你爸讲话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有必要跑盛家这一趟吗？”
顾肆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跟爸爸讲道理，爸爸跟他讲态度。
他颓然靠在椅背上，沉默着不说话。
顾父还在喋喋不休：“现在还怪上我来了，我又不知道她真有男朋友，你又没和我说过，我还不是关心你……”
顾肆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自动过滤了爸爸的话。
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
从小顾父就爱操控他人生的每一件事，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交什么朋友，上什么兴趣班，去哪里发展……
似乎自己就是他的提线木偶，他走的每一步都要按照他给他设定的程序走。
一旦他有任何反抗的行动，顾父就会怒吼着说他不孝顺。
他到现在都记得，小时候他很喜欢狗，但顾父严令禁止他养狗。
他一个朋友家养了一只很可爱的白色小狗，他便很爱去那个朋友家玩，每次放学都要去那个朋友家撸撸小狗。
久而久之，顾父就发现端倪了。
顾父在某一天晚上突然来到他那个朋友家接顾肆，看到了那只白色小狗。
顾肆当时小小的，他看到顾父凶狠的表情，害怕的发抖。
顾父脸上惊怒交加，还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强烈不安感的怪异表情。
他不顾是在别人家，大吼着指责他：“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要玩狗！狗很脏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总是如此调皮？你什么时候才能乖一点！”
顾肆觉得朋友一家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脸上，他分不清那目光是同情或是别的什么，只觉得羞愧难当，想把头埋在地上。
他鼓起勇气去牵爸爸的手：“爸爸，你回家再骂我好不好？”
顾父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怒吼：“你也知道丢人？！那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听话，做一个乖孩子？！”
顾肆只觉得，当时他的自尊心已经碎在了原地。
回家后，顾父将他甩在地上，恶狠狠警告他：“你以后别再跟那个小孩玩了，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快去洗个澡！”
高中毕业后，顾肆想申请华国的学校，他只不过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顾父就急得“蹭”地站起身。
“你什么意思，你想把我跟你妈逼死是不是？”
顾肆哑然，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这么说：“爸，我没有……”
顾父俯视着瞪着他：“你没有？我们家公司刚在这边站稳脚跟，发展好一点，你就要回国，那我跟你妈这些年的辛苦算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独自在国外辛苦打拼，不就是为了让你生活好一点，现在你拍拍屁股就要走了，那我们家公司怎么办？难不成你还要抛下我跟你妈自己回国？”
顾肆不明白，他只是想回国读个大学，为什么就变成要逼死爸爸妈妈了。
他解释道：“爸爸，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顾父脸上的怒气更甚：“你怎么可能照顾好自己，从小到大你哪一件事不是我和你妈亲手操办的，你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我告诉你，想自己回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他便大口喘着粗气坐下了，一副气顺不下来的样子。
顾母连忙拍着他的背，转头看向顾肆：“哎呦，你就别气你爸了，他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都是为了你好啊，你都多少年没回国了，国内发展迅速，你一个人适应不了的，听话啊。”
顾父也跟着顾母的话又说了几句。
顾肆看着两人的嘴一张一合，全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两个人坐在他对面，仿佛面对敌人一样斥责着他这个儿子。
莫大的悲凉从他的心头涌起，汇成大海撞击他的心灵。
“我是为你好。”
这句话顾肆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
他想反驳，你是为我好的，但这个好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他不是没有反驳过的。
顾肆从回忆中抽出这一帧，顾父会更加生气：“你还不想要？你知道你过的有多幸福吗，我给了你最好的，我努力工作的一切都给了你！”
顾肆这个时候只能闭嘴。
因为他知道，顾父说得的确没有错。
顾肆知道他已经过的比很多人都幸福了，吃穿不愁，父母给了他最好的生活环境，最好的教育，他接触到的都是精英，他们给他的钱足够他肆意挥霍一辈子……
其实他明白，爸爸妈妈是真的很爱他，爸爸喝醉了会醉醺醺抱着他亲他好几大口，平时的掌控欲也只是因为爱他，为他操了无数的心，只希望他能好一点，再好一点。
妈妈辞去了最喜欢的工作，做家庭主妇，只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他。
于是，他去学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去自己不喜欢的地方，交自己不喜欢的朋友。
他已经过的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好了，和许多还要为生活发愁的人相比，他这些烦恼似乎只能算是“无病呻吟”。
可他确实活的不快乐。
他叫顾肆，可他的生活却没有一天是肆意的。
他有的时候很恨他们，不想再当被操控的布偶，想逃离这个家，可在看到父亲因为工作熬红的眼，母亲因为操心长出的白发，他还是会心软。
他的情绪在这两种状态里来回转换，让他痛苦又压抑地度过这人生的二十多年。
或许，也将一直持续到他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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