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天晴怀念了更久之前的雪山之前，李梓柯已经伸出了手。
阴影从她的掌心汇聚。黑色的阴影边缘被她镀上了一层火焰的灿烂金光。
李梓柯平静地挥手。
黑色的阴影仿佛刀锋一样落下。它平整地切割开了位于小比大魔王身体周围的那些雪层，将她和她身下的雪层，都圈在了一个由阴影保护起来的方块里。
然后，方块开始向内压缩空间。最内侧的阴影变成了细密的筛网，将雪从方块里分离出来。
绵密的雪往下落。
过了几秒，方块中就只剩下了外形和冰雕没什么区别的小比大魔王，和刚刚从雪里抖出来的汪汪队立大功。
当然，汪汪队立大功的狗，大黑，也在汪汪队立大功的身边。
汪汪队立大功和大黑，都紧闭着双眼。
在确认她们的呼吸之前，李梓柯也不知道她们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李梓柯再挥了下手。装着小比大魔王和汪汪队立大功的方块笼子，就飘到了轿车上方。构成轿车顶棚的阴影向上延伸，和组成方块笼子的阴影相连。
在方块笼子中的二人一狗，被阴影妥帖地运送到了轿车后座。
汪汪队立大功剧烈地打了个喷嚏。
伴随着他的巨大喷嚏声的，是大黑警惕的几声吠叫，和缓慢柔软的嘤呜声。
白天晴张了张嘴，还是感慨：“你的异能真好用。”
李梓柯笑了笑，没搭话。
她挥挥手，原本停留在半空中的方块笼子，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它们融入了构成轿车的阴影中，回到了纯粹的阴影世界里。
李梓柯再整理了一下轿车的外表面，将一些细碎的积雪都用阴影本身清扫干净。
她说：“外面都整理好了。”
坐在后座的汪汪队立大功也终于恢复了神智。
热乎乎的，潮湿的舌头糊在他的脸上。他条件反射地微笑了起来，伸出刚刚暖和了一点儿，没那么僵硬的手臂去拥抱它。
汪汪队立大功抱住了大黑。他们像幼时一样亲昵地拥抱在一起，用自己的体温去确认对方的安全。
汪汪队立大功小声说：“我还活着，没事了。”
他轻柔地抚摸大黑，小声说：“你也活着……太好了。”
他的眼中蓄满了温暖的泪水。
在他身边的冰雕缓慢抬起了手。小比大魔王抬手握拳，用力撞向自己的胸口。那只蜷缩在她身体里的，小小的比格晃了晃耳朵。
它的鼻尖耸了耸。
小比大魔王继续握着拳撞胸口。
冰块和冰块撞击在一起，四散成晶莹的碎屑。
她将自己的身体内部完全掏空，这才勉强保住了比格的命。
小比大魔王脸上的空洞上下挪动。轿车里的温度很高，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这具冰块身体了。
她曾经被冻成了冰，又缓慢地融化再凝固。
她已经是一具死人了。
但她用自己的这具尸体，制造出了微小的安全区，在这片冰天雪地里保全了另外的一人两狗。
小比大魔王脸上的空洞开合。
白天晴看向她。
白天晴笑着问这一具融化的冰雕：“你还好吗？”
小比大魔王点头。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所以举起手，指向了白天晴。
白天晴自然地再点头，接话：“你们之前的向导白雪，已经去带其他的死人了。我是新上任的活人向导白天晴，和你们一样是个活人。”
小比大魔王点头。
她还在继续努力敲击自己的胸口。细碎的冰块继续飞溅——直到她的胸口处裂开了一个大洞。
闭眼趴着的比格，轻轻地晃了晃尾巴。
下一个瞬间，它仿佛突然放进电池的充电玩具那样，猛然蹦了起来。
它大叫着在小比大魔王的冰雕身体里绕了一圈，再从她捶出来的空洞里蹦了出来。
比格欢快地甩着尾巴，扑到了拥抱在一起的，汪汪队立大功和大黑的身上。
李梓柯迅速在目前的轿车外部，再加了一层阴影作为防护。
她做完了防护，这才看小比大魔王。
构成小比大魔王身体的那座冰雕，与之前相比融化了更多，她的脚边都蓄起了小小的，堆满了雪和冰的小水坑。
李梓柯问：“你痛吗？”
小比大魔王摇头。
李梓柯再问：“你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像一个活人了。为什么你还会活着呢？”
小比大魔王脸上的空洞半闭。她抬手，指了指正在啃大黑尾巴的比格。
大黑没搭理比格，比格啃得更起劲了。
白天晴说明：“因为她的狗，她才能在自己的身体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还保持着活人的状态。”
李梓柯点头。
她姑且没有新的问题了。
汪汪队立大功也和大黑叙完了旧。他试图把比格往边上驱赶，但它牢牢地咬着大黑的尾巴，所以他也不能真的赶它。
汪汪队立大功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端坐在后座上。
他张口就问：“这个车子是从哪里来的？”
李梓柯眨眼，平静地反问：“你是怎么活着的？”
“……”汪汪队立大功沉默了下，给自己挂上一个假笑，“我们现在要去雪山圣地吧。向导呢？”
“我是向导。”白天晴说。
她已经察觉出了些对方情绪上的不对劲，但她还坦白说了自己的身份。
汪汪队立大功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雪山圣地？”
白天晴皱眉。
李梓柯原本打算斟酌一下措辞的。
但是汪汪队立大功的语气太不友好——至少对她和白天晴都不友好。
李梓柯说：“你最好能回答问题。”
汪汪队立大功冷笑：“你问了什么？”
“……”李梓柯眯眼。
汪汪队立大功占了一点儿话头上的便宜，就开始得寸进尺：“你不过是个小孩，懂什么！你又凭借什么问我！”
白天晴的眉头更紧了。
她冷声说：“你注意措辞。”
汪汪队立大功继续冷笑：“她不过是凭借运气好才一点儿伤都没有！就算你是向导，也不应该护着她！”
白天晴一愣。
她看向李梓柯平静的脸。
李梓柯没有生气。
她脸上一点儿复杂的情绪都没有。
李梓柯只平静地问：“你打算自己去雪山圣地？”
汪汪队立大功嗤笑了声：“不然呢？——哦，还有你和小比大魔王。”
李梓柯问：“其余的人呢？”
“……比如，骨头妈妈？”
汪汪队立大功继续冷笑：“她？在发现死人也能通关之后，她和她的那只狗就都去死了！”
李梓柯盯着他。
汪汪队立大功有点儿神经质地挥舞手臂：“现在有一个完成副本任务的机会放在我面前，为什么我不选择这个机会？为什么我要去考虑她们！”
李梓柯沉默着看他。
她的双眼中跳跃起隐约的澄黄色火光。
她说：“那好吧。”
汪汪队立大功扯了扯嘴角：“向导，你快点把车开到雪山圣地——”
李梓柯摘下了防风镜。
汪汪队立大功说话的声音停住了。
他的双眼中，映照着李梓柯眼中的明亮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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