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两人谁都想不到久别重逢是在九泉之下。
八百里黄泉路,偏叫他俩遇上了?!
但不出所料,甫一碰面,就剑拔弩张。
气氛又冷凝又紧张,主要还是元彻,表现得过于“激动”了,双手握剑,腕还在抖,目不转睛看着梅时雨。
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是你”“真的是你”“怎么会是你”。
“是我,真的是我,怎么不能是我?”梅时雨对他句句有回应,但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是易容丹没有失效,也就不会有这场演师徒对峙的戏码了,他们完全可以擦肩而过,等待更好的时机相逢。
怎么偏偏,易容丹失效了呢?
不及细想,收剑入鞘,上前一步,“彻儿,你受伤了?”
梅时雨最先看到的,是元彻胸前一片刺目的鲜红,脸上也溅了不少血。
再往前一步,锁眉道:“谁干的?”
“不是我!”元彻用衣袖抹了把鼻尖的血和汗,拿剑锋指着他,“你站住,别过来!”
不是他的血,梅时雨心想,这就好。
“那意思是,你伤了别人?是谁?”
“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个人来的?”
“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连好几问,他是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还像从前在道玄宗一样,十分关心自己的徒弟,虽然徒弟可能不认他了,但也无碍。
“我,你?!”元彻眼看他就要自己撞上剑尖了,心一横——
把剑撤了回来。
甩臂力度过大,差点扎到自己的脚,为了挽尊,他把脸扭向一边,并抬起高傲的头颅,假装没有这回事。
“哼……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语气凛然不可侵犯。
梅时雨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他拿剑指着自己,也没看到他把剑收回身后,神情平静如常。
“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啊?”
元彻转过头来,不明所以。
“凭你的本事,可以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吗?”
“那……那当然。”
“好。”
梅时雨从他身边借过,头也不回道:“下次有机会再见吧。我不管你做什么,千万自保。”
元彻:“……”没了?这就没了?!
他反倒有点不甘心,追到梅时雨前面,阻止他将要御剑离开的举动,“那你呢?你要去做什么?你为什么来这儿?你也是一个人?你……”
话音一顿,两人同时警觉地看向路边。
黄泉路的两旁,是无尽的“花海”。
就像传说中那样,这条通往死亡的道路上,长满了接引亡灵的、猩红色的花,花开时如火如荼绵延不绝,无论是谁都会为之驻足,乃至忘却自己身坠地狱,还错以为魂归离恨天呢!
但传说并不准确。
只有真正在黄泉路上走过一遭的人,才知话本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什么红花遍野,天上人间,说的比唱的好听,仅供参考。
所谓“花海”,其实并不存在。
梅时雨眼睛看到的景象,比人间秋后百花凋零还要惨淡一千倍、一万倍,遍地都是残枝败叶,死草枯藤,甚至还有大火焚烧过后焦黑的痕迹,荒凉之至,实在没有美感可言。
这才是正常的。
冥府的花,一般开不了,要真开了,就是二般情况——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他之所以注意到路边的动静,是因为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在那片芜秽中穿行,渐渐地,愈发清晰,竟是两个女子,一着青衣,一着红衣。
青衣女子身形高挑瘦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眉眼颇具英气,神情淡漠疏离,身上更是没有一丁点女孩子家喜欢的饰物,就连头发也只是用一根竹簪子简单挽起,干净利落得很。
红衣女子恰恰与之相反,工笔画容,粉妆玉琢,满头的簪铒钗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一步一响,显得十分俏皮可爱,尤其她还不好好走路,非要用两只手抱住青衣女子的一条胳膊,摇啊,晃啊,笑得像朵花一样。
青衣女子面无表情,平淡而又缄默,如同古井无波,静水流深,一把石子扔下去听不见半声响。她任人拽着胳膊撒泼打滚,也不为其所动,肩背依旧直挺,步履从容稳健。
这二位,是道玄宗的女弟子,不算什么生人,梅时雨都认得。
待她们走到近前,元彻一个箭步迎上去,问道:“师姐,月儿,东西找到了吗?”
“师哥,你怎么?!”红衣女子一见他浑身披血的模样,脸色大变,上手就是一通乱摸。
“伤哪里了?脱了给我瞧瞧?幸好阿椿在,什么药草她这里都有,就算没有的,她也能当场种出来。”
“别,别别……月儿!”元彻抓住她的手腕,脸和脖子迅速蹿红,话都说不利索了。
花映月却不管那么多,旁若无人道:“哎呀,你好烦!挡来挡去干嘛呢?还怕我一个小女子光天化日非礼你吗?!我要真想非礼你,是不会让第三个人看到的……唔……”
元彻一把捂住她的嘴,“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花映月嘴被捂了,眼角眉梢却在笑,一双桃花眼比嘴巴还能说会道,眨了几下眼睛,就叫元彻火燎似地把手拿开了,“看来师哥没受伤啊,动作这么麻利,害我白担心一场。”
确认人没事,她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这才看到,元彻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眼睛瞪圆了,不可置信道:“师师师……师叔???”
梅时雨点点头,非常欣慰:“你们师兄妹,关系是真的很好啊。”
元彻此刻很想把头埋进土里。
万幸他师尊在某方面非常之不开窍,就算觉得奇怪,也不会深究。
梅时雨问道:“你们随他一起来的?”
“不不不,是他非要跟着我们过来,甩都甩不掉。我和阿椿师姐,才是一起的!”
花映月比元彻坦荡多了,刹那惊疑过后,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对着梅时雨,该说什么便说什么,甚至小跑过去,绕着他转了一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小师叔,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我有点不敢认。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开苍佑山,宗门内外说什么的都有,但我一句话都不相信他们!我特别想什么时候能再见你一面,亲口问个清楚,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鬼地方。”
“师叔,你别觉得我啰嗦,心里话就是要全都说出来,才能让别人彻底听明白啊!我不是元彻,他长嘴图好看,我长嘴要用的,他尴尬窘迫脸皮薄,傲然死板不会说,那我就代他说了,刚才那些话,也是他心之所想。”
元彻想反驳,梅时雨想插嘴,但花映月不允许,抢声道:“师叔,我只想知道,背叛道玄宗,投靠太极殿,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此话一出,俩人都不急着作声了,元彻看他师尊的眼神里,是有几分期许的,就好像他只要真心说一句“不是”,就能把误会和嫌隙解开一大半。
但梅时雨压根没有开口的机会。
伴随一声“冤家路窄”,一道弧形水刃将元彻逼退好几步。
飞溅的水花在他脸上割出一道血口子。
后撤之时,不忘去抓花映月的胳膊,下意识想要把人拉到身后护着,却抓了个空,急速退到安全地带,扭头一看,小师妹早就牵起大师姐的手跑得比他还要远了。
元彻:“……”
梅时雨用剑拦下薛忍冬的苍溟戟,厉声喝止:“住手!”
两人交锋,罡气先爆发,后蔓延,席卷周遭,扫出一大片白地。
薛忍冬挑起戟尖,“好吧,我住手。”
他把重达千斤的战戟插在地上,“梅仙尊,殿主要我看好你,而你要护着自己的徒弟,那我也没办法。今日我可以放过他,但难保以后别人不杀他……你可能还不知道,殿主有令,你这个徒弟,太极殿众人见必杀之。”
“为什么?!”梅时雨非常吃惊,但转念一想,又何须多问这句“为什么”?
元彻的父母、族人,全都死在李停云手下,这个大魔头,无恶不作,当年去往人间,杀了一众凡人,不也是“没由来”的吗?
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凡人过不去,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在“断尘缘”。
但那时他已经问鼎巅峰,在修行这条路上走了很久,少说也有小几百岁了,还有什么“尘缘”是他未了结的呢?凡人生死不过百年,他只可能是在报复别人的后代罢了。
梅时雨质疑道:“什么时候的命令?李停云亲口说的?”
“一早。当然。你不信我,可以问夏长风。”薛忍冬道。
夏长风的魂火也赶到了,为他作证:“不错,殿主确实说过这话。”
梅时雨不假思索,转头就对元彻道:“离开地界,立刻、马上!”
“我不!”元彻破天荒头一回跟他顶嘴。
“就凭他们,也想杀我?别做梦了!邪不胜正,我一定会打败他们的!”
“百年前在灵溪村,李停云亲自出手,都没能杀得了我,何况如今?!”
“我托你们转告他,老天留我一条命,就是要他明白,因果不轮空!”
“不必烦他来找我,终有一天,我会自己去找他!我要他血债血偿!!!”
“……”薛忍冬和夏长风全然无感。
类似的话,或热血沸腾,或悲怆欲绝,他们听了太多,像喝白开水一样无聊。
薛忍冬甚至有心情调侃:“可以可以,你加把劲,但凡能在殿主手底下活过一招,我就愿意承认,你天命加身,你是特别的,只有你能让他‘血债血偿’。”
夏长风跟着附和:“是的,我也相信,你不是在说大话——你根本就是在讲笑话!你是想笑死我吗?如果你那句‘一定会打败我们’,指的是用这种方法的话,那我恭喜你,你成功了,真是厉害极了。”
夺笋,他们夺笋!
这就是榜样的作用,李停云带了个好头。
太极殿的人,各个都懂阴阳怪气,尤其语气还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这种能力,得是学了很久,才练出来的吧?!
梅时雨用手抚着前额,“元彻,你还是回家吧,听话,啊?”
徒弟不是这群人的对手,无论武力争斗,还是言语攻击。
作为师尊,梅时雨在武力上,或许还能帮上忙,但在言语上……对不起,他也无能为力。
这个真教不了。
元彻不甘心,站着不动,就是不走,显然也是气到了,躲在远处的花映月见状,抛下阿椿,跑过来拉他。
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听师叔的,我们走!不要跟别人家养的两条狗计较!大街上狗冲你叫,你还能叫回去不成?!”
元彻的确不大会讲话,但他小师妹那张嘴,还是很凶悍的。
而且小女子能屈能伸,知道不敌,一边骂,一边跑,顺带捎上阿椿,三人在梅时雨掩护下,一同遁走了。
夏长风:“小姑娘很有趣。”
薛忍冬:“那小子不识趣。”
“你知道我在说谁?”
“阿椿。”
“啧,你我真是心有灵犀。”
“谁稀罕跟你心有……”
薛忍冬的泡泡残缺不全,相应地,这句话也没有下半截。
环视四周,看不到半个人影!
眼前一黑。
梅时雨,又双叒叕不见了!
他俩只是斗了个嘴,一小会儿的功夫而已啊?!
还能怎么着,继续追呗。
但这一回,他们追到黄泉路的尽头,到了忘川河边、奈何桥下,也没能找到人。
反倒轻易地碰上了司无邪。
司无邪竟是一脸刚睡醒的样子,失魂落魄坐在桥墩子上,时不时就打个哈欠,脑袋上的狐耳耷拉着,身后垂下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整个人比霜打了的茄子还蔫巴。
夏长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嗖”地一下蹿了过去。
过去就是劈头盖脸一顿好骂:
“你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你不是挺有能耐,三两下就甩了我?!”
“干嘛呢在这儿,伤神啊,还是难过啊?我猜,你没找到司无忧是吧?”
“她是不是死了,你坐这儿给她哭丧呢?哟,真是个好哥哥。”
“但我劝你别做样子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给她烧点纸钱!”
骂完了,司无邪也没个表示,夏长风真想再打他一顿,无奈化不了形,急得狂蹦乱跳。
“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啊!平时不是巧舌如簧吗?现在哑巴了?”
“吵,烦,滚。”
“……”
夏长风暴跳如雷。
但无计可施。
“她是自己去送死的,我管不了她,也不想管她了。”
司无邪慢慢儿地站起身来,一步步往回走,“我早该想明白的,她比我更有能耐,她要做的事情,是她早就认定的,谁都无法阻拦。虽然我觉得她每一步路都走得很蠢,但有的时候,我的选择比她更蠢……只缘身在此山中啊,谁又比谁聪明呢。”
“你在叨叨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你又要上哪儿去?你回来!给我说清楚!”夏长风亦步亦趋跟在司无邪屁股后面,净说一些毫无威慑力的废话,又言之:无能狂怒。
薛忍冬觉得跟这种人做兄弟真他妈丢脸。
实在看不下去,苍溟戟一横,挡住司无邪的归路,“站住,把话说明白了!”
夏长风:这才是真兄弟啊,感动。
司无邪不徐不急道:“我一直在这座桥边守着,方才看到一个人影打桥上过去了,好像是……道玄宗的梅仙尊?他那样子可着急了,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他都没看到……”
话还没说完,薛忍冬就撂开他,赶紧去追了。
司无邪对他的背影挥挥手,“小样,还治不了你。”
夏长风:“你个死骗子!你怎么!这么会!!骗人!!!”
“我没有骗他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确实看到梅时雨了。在你心里,我就是个骗人精吗?好吧,我确实骗了你很多次,谁叫你不长记性呢?知道我喜欢骗人,还要来纠缠我,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司无邪伸手摸了摸火苗,像在抚摸一只炸毛的野猫,一点也不怕烫,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弟弟啊,说吧,你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我发誓,这次没有骗人。”
“我要你去死!你去吧!妈的,我真受够你了……老狐狸,你能不能正常点?说什么‘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听听,自己听听,这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吗?你怕不是又在哪里给我挖坑了???”
司无邪把火苗苗揣在心口,“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人形?”
夏长风没好气道:“早着呢,再等个一二十年吧。这期间……”
不知想到什么,他咬牙切齿,发狠使劲:“你不能去找别人,听见没有?!”
“你要我守活寡?我又不是崔珏,没那么强的毅力。在遇到你之前,我活得可是很潇洒呢,不知勾搭过多少男人,就连你那个荒淫无度的父皇,最后一口阳气也是被我抽走的。”
“老、狐、狸!你就是欠*!!!”
“哈哈哈……”司无邪只是笑,“那你想不想快点化形啊?”
“不想。揠苗助长,急功近利,没有好下场。”在这点上,夏长风还是很清醒的。
修炼之事马虎不得,总不能被撩拨几下,就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吧?他把持得住。
司无邪默然,这傻孩子把朱雀之心忘了吗?他是真的没有想过再拿回去啊。
“老狐狸,你没事儿吧?”夏长风反而担心起了他,“司无忧到底找没找着?你没跟殿主碰面吧?你知不知道,崔珏给你指错路了?他们不在忘川这边,而是在榷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司无邪朝奈何桥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的好妹妹,把我拖进了梦魇,你方才赶到时,我刚醒过来,还记得她在梦里对我说……”
“说什么?”夏长风钻进司无邪的衣服里,在他胸口紧紧贴着。
“说她看上李停云了。”
“……”
夏长风对此难以言表。
“他俩好像……差辈儿了???”
“她是看上李停云那具分身了。”
“哈?!”
……
李停云抬起手来狠狠压着太阳穴。
脑子又抽抽了,一抽一抽的疼。
忽地,他意识到一件事。
“……十殿阎罗破不开的魔障中滋生出的一团邪祟,谓之‘太岁’。但其实,‘太岁’的雏形,是一座无数尸骨堆积而成的‘尸山’……”
十王还在叙说着他所知的一切,察觉李停云的异样,稍作中断,问道:“你怎么了?”
“我在你这儿坐了多久?”
“一个时辰?或许更久一点。”
“你在拖延时间。”
“我没有!”
十王几乎立刻做出反驳。
并非做贼心虚,而是一瞬间,预感到了不对劲。
李停云单看他一眼,一个转身,移形瞬影已至廊前,下了台阶。
十王差点被他用眼神杀死,不寒而栗。
缓缓神,再飞奔过去,早就看不到人了。
要想追上李停云,那不可能。
但潇湘阁好歹是他的地盘,提前赶到楼下大门前截住人,还是有希望的。
李停云下了楼,就看到一条蛇盘踞在门口,微微眯眼,脚步一点点放慢。
“你还有胆来堵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
十王心说,得亏他走寻常路,虽然很急,但也是一层一层下来的,没有直接跳楼。
若他从窗户跳出去,哪还能堵得住?就知道他“不敢”。凭他的实力,十楼八楼随便跳,哪怕从万丈高空摔下来,也不见得能擦点破皮,但他一般不这么做。
只要有得选,他就走楼梯。
“我追过来是想问一句,你刚才想到什么了,这么着急离开?”
“我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十王咽了口唾沫,“你是不是……感应不到自己的分身了?”
李停云身形一顿,“你果然是在拖延时间!”
“不!我不是!我只是像你一样,突然之间想明白了某件事!我再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感知分身的存在的?”
“……”李停云说不清。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和旱魃完全断联的,似乎正是在与十王的一番交谈之中,渐渐地忽视掉了分身的动向。
他只在心里模糊有数,旱魃一直在忘川河边徘徊、停留,但那厮到底在做什么、想什么,他这个本尊也不捉摸不定!
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也许他只是分心了,走神了,一时没注意到。
但李停云清楚,绝不会是这样。
那么,往大了说,就是分身不受本体控制,他翅膀硬了,想飞上天了!
是这样的吗?也未必。
李停云更清楚,旱魃被他钳制得死死的,根本没有造反的能力。
再者,分身失控,可以是主动,也可以是被动,若他的分身,是被人控制了呢?
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世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李停云的分身,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僵尸本就容易被人夺舍。
只因他本体魂魄的精神力足够强大,才鲜少有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讨到下手的时机。
鲜少,而不是没有。
“我猜,只是猜测——魇女会不会是想,用她司无忧的本体,来交换你的分身?我之前说,她自投罗网,是要跟你‘谈判’,看来这场谈判,不在明面上,而她要做的交易,已经达成。”
十王顾不上李停云的脸色有多么“精彩”,兀自急言快语:“这样,你现在就封锁地界,还有可能把人截住!”
李停云:“等……”
“等什么?魇女得手,必然隐遁!要是让她逃出鬼门关,那可就天高任鸟飞了。以后再想找人,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因此,首先要做的,就是堵门!”
李停云:“我……”
“你下楼还得走楼梯呢!魇女要想离开地界,照样得按规矩来!冥府只有鬼门关一道‘大门口’,一旦封死,无论人鬼,进不来也出不去,画传送阵也不好使!”
李停云:“可……”
“别可是了!除非她敢‘跳楼’!嘶……不好,我的十王殿,我的轮回井?!”
蛇身高高拔起,挺成一条,而后火速游走,先一步离开潇湘阁。
他着急回家盖井盖儿!
独留李停云站在门口,面向空荡荡的街头,看风吹叶走,一声大吼:“……可我他妈的压根儿不知道该他妈的怎么做才能封锁地界???”
这又不是在他家,他哪来的钥匙反锁大门?还真当他神通广大,言出法随?!
难道要他去找鬼帝……李停云起手画阵,速度极快,转瞬已成。
但最后一笔,画歪了。
歪得简直没眼看,一举毁掉整个阵法。
他的手在抖,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
李停云是在身体已经给出反应之后,才迟钝地感觉到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这股痛感突如其来,如狂风骤雨般迅速侵袭全身,渗透进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经络,每一处骨血,靠着门轴的支撑,他才没有倒下去,但痛苦到了极点,咬碎后槽牙都险些坚持不住!
五指如鹰爪反扣在门板边缘,不消用力,就把厚重华丽的雕花门扇洞穿了,捏碎了。
是分身。
李停云无比确认,是从分身那边传来的痛觉,他终于又感知到了旱魃的存在,他的分身——掉水里了!
忘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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