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回到倚水苑时，已是深夜了。
乔婉婉不知道哪个关窍给打通了，闭口不再谈纳妾一事，只谈吃喝玩乐，拽着白芷从街头逛到街尾。这一条万贾街全长十里，这还没算进店出店的那些步数，一天下来白芷的腿又酸又涨，直言再走一步就要暴毙街头了，乔婉婉这才雇了一辆路边的马车送她们回府。
厢房内的灯亮着，白芷习惯性地往窗边看了一眼，那里空空如也，并没有出现那个倚窗看书的影子。
这真是奇了怪了，顾宴在屋里不看书还能干嘛，该不会这么晚了在练功吧。白芷心生好奇，小跑着三两步就上前一推房门：“我回来了！”
顾宴正站在衣架前不知道在干什么，听到白芷回来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获了一般，神情略带紧张：“你、你回来了，我给你倒茶。”
“你等会。”白芷走近了，“你大半夜的不看书也不睡觉，在这做什么呢？”
顾宴清了清嗓子，道：“我理一理衣架。”
“理衣架？”白芷依言看去，她的衣架上，摆着一排规整紧贴的的窄长条，她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全都是衣裳。
喝完补血药要叠衣裳，中秋过后把她的衣裳放了回来，现在又把衣裳理得跟哈达一样，顾宴怎么这么喜欢捯饬衣裳啊？
不过衣裳理得实在规整，还是按颜色排出来的，从白色……不对啊！白芷捏起那件白衣裳露出衣领，看到了上面熟悉的红纹：“我就说我哪来的白衣裳，你怎么把你的衣裳也挂上了。”
顾宴：“我看你这样挂衣裳很有效，咳咳，我这是，见贤思齐。”
“见贤思齐这么齐啊，老兄。”白芷一个一个捏起来看，“这么宽个衣架，咱俩一人一半不好吗，你把咱俩的衣服穿插着放，这光看颜色也认不出是谁的，你就不怕大早上起来着急出门随便抓一件结果把我的衣裳套上了？”
“我能记住哪个是我的衣裳，放心吧。”
白芷：“……我记不住。”
顾宴：“那我每天早上把衣裳放到你床前如何？”
白芷：“……”
也罢也罢，无伤大雅。
“对了，你的衣裳里掉出了一张纸。”顾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白芷展开一看——她画的钥匙图！
完全忘到脑后去了！
顾宴凑过去看：“这像是一把钥匙，你画的？”
“是钥匙，侯府遭劫的第二天我和乔婉婉送老太太回屋，发现老太太头上戴的簪子是分体的鸳鸯钥，我就把它安到一块，照着描下来了。”白芷道，“我猜这就是内门的钥匙，赶明我让巧巧照着做出一个，进内门看一看，我隐隐有预感，内门里放着很重要的东西。”
“不必进了。”顾宴道，“我去看过，都是一些杂物，没有重要的东西。”
白芷一愣：“杂物？”
顾宴点点头：“都是像招来死士的烟花那般的杂物，想来在老夫人看来，这已算是重要的东西了。”
白折腾一趟。白芷有些泄气，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把纸往书桌上一拍，随口问道：“既然你进过内门，怎么没认出这个钥匙？”
顾宴道：“我不是用这个钥匙进的内门。”
“那你怎么进的？”
“你还记得我马车上的机关吗？”
白芷略一回想：“啊，是咱俩摊牌那天，记得。但是这靠不上边啊，难不成那个机关还能让马车变得特别小，从门缝里钻进去然后从里边把门打开？”
顾宴坐到白芷对面，道：“这是我娘母家隗家十几代单传的机关秘术，别说改一个马车，开一扇铁门，就算要平地起一间屋子，制一个足以乱真的人偶，都不在话下。”
白芷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厉害？”
“只可惜五年前景王府灭门大火，连带着机关秘术所有的图纸都一并烧毁了，那时候我还有几样最宝贵的秘术没学到，如今只能改改马车、开开铁门了。”
光是听着，白芷都觉得十分可惜，叹道：“幸好你还学了几样，不然这么神的秘术就彻底失传了。”
顾宴摇摇头：“只要是利于争斗的东西，都难以失传。”
这话说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白芷刚想开口，顾宴就岔开了话头，笑道：“夜深了，睡吧。”
看这样子，顾宴是不想再说下去了，白芷也不再追问，顺手从书架子上的小木盒里掏了一支安神香出来，就着烛火引燃，闲聊道：“老太太想给你纳妾，你听说了吗？”
顾宴显然没听过这事：“纳妾？”
“对，听乔婉婉说现在正满京城选人呢。”白芷扇灭香上的明火，熟门熟路地插到底座上，“倚水苑总共就这么几间屋子，耳房都睡满了，趁着现在还没选好人，再盖几间屋子吧，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去睡凉亭。”
顾宴：“……不用盖屋子，我明天就去回绝老夫人。”
“老太太要给你纳妾都不知会你一声，你说得动她？”白芷勾着安神香烧出的一线白烟，徐徐道，“这是要给侯府续香火呢，在香火这俩字面前你有什么说头。”
“香火……”顾宴细细沉思半晌，忽然笑道，“也就是说，若你有孕在身，就不必纳妾了。”
白芷惊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转过这根筋：“你说要我装作有孕？那足月之后呢，说孩子胎死腹中了？这招只能用一次，之后不还得纳妾么？”
“到不了足月。”顾宴俯身半越过书桌，直视着白芷的眼睛，一字一字掷地有声道，“明年开春之时，侯府便会覆灭。”
顾宴不知用什么法子买通了赵郎中，让他在顾老夫人那放了白芷有喜的话。据顾宴所说，顾老夫人十分高兴，不过并没松了纳妾的口，只说若白芷此次一举得男，给侯府生个嫡长孙出来，便不再说纳妾一事，如若不然，她便还要做主给三房纳妾，让顾宴开枝散叶。顾宴当然是应下，毕竟侯府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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