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锒琅稳住身形，正要缓慢走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大蛇，被卫凤鸣拦住：
“诶，你干什么去？”
谢锒琅指了指地上不知生死的大蛇。
“真的要做蛇羹啊？”卫凤鸣舔舔嘴角。
“……不是。”谢锒琅轻叹一声，“它是我的朋友。”
卫凤鸣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我才是你的朋友！我！”
“你是，它也是。”谢锒琅的语气因为虚弱显得有些飘忽虚弱，但眼神异常坚定。
“好吧。”卫凤鸣很快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不过他们不是都说，你是被大蛇卷跑的吗？还说它是要把你捉去当储备粮吃掉的。”
“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的，但后来我发现，它似乎只是想和我交朋友。”
谢锒琅走向大蛇，还没靠近，又被人拦下。
“很危险。”坦桑言简意赅，薄薄眼皮微微撩起。
谢锒琅抬起头，眼神澄澈，“前辈，它不会伤害我的。”
坦桑望进他浅色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高大的，成熟的，全然不似巫主刚把他捡回去时弱小模样的人马。
他的眼神，让他有些怀念。
“我可以帮你和它契约。”怀着自己都说不出的原因，坦桑缓慢吐出几个字。
谢锒琅抿了抿唇，清俊面庞上神情有些复杂。
不知道该不该说。
如果没有他突然闯进来的话，他们已经完成契约了。
谢锒琅转身去查看大蛇的状况，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它身上鳞片掉落的伤处，低低叹了口气。
坦桑眼瞳动了动，这幅画面，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彼时弱小，幸得巫主垂怜，他看这条弱蛇，就像看到了以前弱小的他一样。
手动了动，他徒手抓起大蛇，很没人性地当成鱼往地上一甩，先拍晕再说。
谢锒琅轻轻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人马大人的按摩服务才刚刚开始，坦桑徒手抓着蛇尾，在空中挥甩，在地上摔拍，激起尘土渐渐。
导师院长：“……”
围观群众：“……”
谢锒琅：“……”
他合理怀疑，这位前辈是想把大蛇整死，再晒成蛇干给他玩。
有多愁善感的导师已经背过身去，不忍卒观。
镇陆之宝把镇院之宝摔着玩——这谁敢拦啊！
谢锒琅敢。
他抿了抿苍白的唇，小声开口：“前辈，差不多了吧？”
坦桑把晕过去的大蛇又揍了两下，它已经被迫缩小来维持生命体系，他才打了个结，随手往谢锒琅怀里一丢。
龙歇抽了抽嘴角，“说好的有些同情呢？说好的好像看到了自己呢？”
嘴上倒是说得多深明大义。
一点没见他手软啊。
坦桑满脸无所谓：“我弱小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一报还一报而已。
龙歇：“……”
“话说那条大蛇也是上万年修为，还是有头有脸的白螭，那谢家小子身体那么弱，能承受得住吗？”
坦桑顿了顿，“有头有脸的……白痴？”
那得多蠢。
“是啊，白螭，很厉害的。”龙歇感慨，“我们家小姀都晕了，他不会直接死了吧？”
“不会，那白痴小蛇，已经被我，揍得奄奄一息。”坦桑慢吞吞，“只要不是那种，连鸡都打不过的，就可以。”
“那叫手无缚鸡之……天，晕了晕了！”
谢锒琅刚滴血契约，就啪叽一下倒地了。
坦桑龙歇：“……”
围观群众：“……”
契约已经成立，万年白螭的功力强行把谢锒琅提升好几阶，当高级驯兽师的阵法在上方显现，天地降下福咒时，众人又激动又无言。
激动的是，他们又见证了一位高级驯兽师的诞生。
无言的是……高级驯兽师怎么是晕着的。
院长眼中淌出喜悦，忍不住感叹：“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卫凤鸣后知后觉：“……”
他又成最菜那只鸟，最弱那只鸡了！
不过他也不嫌弃糟糠猪，用脸蹭了一下怀里的猪，“我们好惨，看来只能等着他们罩我们，又过上狐假虎威的躺赢生活了。”
坦桑熟练捡尸，往地上一捞，扔在自己背上。
马蹄在地上踩了踩，他看向那群长得很老的小孩们：“有没有，睡觉，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其中一位导师连忙开口，“就是不知道，您的主人现在在……”
他可谓问出了众人翘首以盼的问题。
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那能驯服传说中的人马王的人是谁吗！
坦桑手往背后一抓，领着小姑娘的衣领子，言简意赅：“早晕了。”
“……”
“……”
怎么回事。
倒头就睡就能成为高级驯兽师吗？
坦桑把乌姀放回背上，有些不耐烦了：“没有，住的？”
“有的有的，前辈跟我这边来。”导师忙带路，心里因为能和人马王接触而砰砰直跳。
对于驯兽师来说，能见识到只有在古籍才能见到人马王，已经是此生无憾。
坦桑走着走着，四条腿的步伐顿住。
他狐疑地看向身旁的导师，身后的马尾甩了甩，“你是不是，摸我屁股。”
“没有没有。”导师忙低头，“怎么敢？”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翻江倒海地摇旗呐喊：
娘！孩儿摸到人马王屁股了！
-
契约刚刚建立，谢锒琅就失去了意识。
迷蒙间，就听到脑海一阵少儿的尖锐哭喊声：
“呜哇哇哇哇哇——”
声音像三四岁的奶娃娃，大声又不大刺耳，只是听得出来哭得很可怜。
谢锒琅还没来得及开口，脑海里另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哪来的小屁孩。”
小孩哭得更伤心了，“哇哇哇哇哇我肚子好饿——都不给饭吃的！”
“谢锒琅”的语气十分恶劣：“放心，你在这也不会有饭吃的。”
谢锒琅揉了揉眉心，“谢二，你不要欺负小孩。”
他体内的另一个人格是他的相反面。
那个“人”强大，恶劣，聪明，他们同源同宗，性格却截然不同。
他不肯告诉他的名字，谢锒琅就叫他“谢二”。
“这臭蛇哪里抓的？给我做蛇羹的？”谢二的语气不乏恶劣。
白螭哭得更伤心了：“早知道就不出来了呜哇哇哇……味道再香再好闻我也不会喜欢出来了……我先被打了一顿，又被打了一顿，紧接着又被打了一顿……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
谢锒琅想说些什么，周围白雾又笼上来，他的意识再次陷入混沌中。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听见谢二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晕之前把红绳剪断啊！放老子出去玩！好浪费！”
阁苑。
乌姀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她迷茫睁眼，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环境。
素净，整洁，中央中蛇形熏香浮动。
这是哪里？
她尝试着坐起来，身上的骨头噼里啪啦作响，卫凤鸣端着药走进来：
“可算醒了，这都睡三天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演那个话本子《昏睡的公主被邪恶登徒子一卿芳泽》呢。”
“我睡了三天？”
“嗯。”卫凤鸣忍着笑，掀袍坐下，“你那天可威风得很，契约了人马王，万众瞩目。”
“真的？”乌姀的头从枕头上离开了一些，眼眸微亮，“很威风吗？”
其实她那天的事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卫凤鸣声情并茂地讲述现场有多么多么混乱，他有多么多么着急，差点跟院长老师单挑，以及人马王的出现。
“……就在这时，人马王领着自己昏迷的主人后衣领，铿锵有力地说——早晕了！”
乌姀欲哭无泪：“……”
她现在又想晕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立个契约也能晕过去……
“呜。”乌姀崩溃地重新躲回被子里，不想面对如此囧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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