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位婆子上前，拽着两人的胳膊往外拖。
“亲家且慢！”
雄浑的喝声止住所有人的动作。
游不开抬眼去看，谢天谢地，丫鬟办事还算靠谱。
这位夫人的娘家人终于赶到了。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紧随在身边的还有一妇人，身后还跟了位被丫鬟搀着的老妇人。
想来就是产妇的父母和祖母了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外祖母。
游不开甩开众人，上前向他们说明了产妇的情况。
“当然是保大啊！”产妇的母亲叫道，“谁敢动我女儿，我跟他拼命！”
老夫人不满：“开什么玩笑，保大，那我孙子怎么办？”
“笑话，我的女儿嫁到你们家生孩子，你们居然连她命都不想保？”
“她嫁到我家来，自然就是我家里人，生儿育女就是她应尽的责任。”老夫人道。
“就算她将来要埋在你们祖坟里，可她也首先是我女儿！”产妇的爹道，“我这个当爹的难道还做不了女儿的主？保大的！”
“对，保大的，否则老身今日就死在你们家。”
游不开：“你们都别争了，听谁的都没用，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切以保住产妇为先。”
老夫人还想再犟些什么，被对方娘家的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
“我叫诸位来，是想让你们确认一件事。”
“产妇是肯定要保的，但现在要确定的事情是只保夫人一个，还是两个都尽力保。”
“能吗？”妇人母亲眼中亮了一下，“不是说胎位不正，无论如何也生不下来吗？”
游不开道：“也许……可以尝试一下剖腹产。”
满场寂静。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手术的概念和所需要的东西，以及成功的概率。
“作为大夫，我能做的是把信息告诉你们，以及给你们提供可供选择的可能性。”
游不开道：“至于最后听谁的，还希望你们和产妇共同决定，如果实在不能决定，我也只能以产妇意愿为主。”
“这个方法，你们可同意？”
老夫人又开始不满：“她一个做媳妇的，如何能决定，当然是听我……”
“生孩子的是她，受苦的也是她，凭什么她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身体？”游不开大骂，“他们家这么不把媳妇当人，你们是怎么把女儿许配给这种人家的？”
中年男人叹息一声：“罢了，先进去看看女儿吧。”
一家四口也不知在里面商量了什么，游不开隐约听到几丝哭声。
他运了运真气，女人的声音便传进耳朵里。
“娘，我不想死，也不想我的孩子死。”
“我的身体已经撕裂了，要是这胎生不下来，以后相公恐怕不会再待见我……”
“爹，娘，女儿愿意试试剖腹产。”
游不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崔逢君发现他的神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算是安慰。
没多久，他们便出来了。
“剖吧。”
“你们可想好了，若是途中出任何问题，我概不负责。”
“想好了。”
游不开道：“口头说不算，你们还得签一份明确责任书，否则事后你们若反悔说自己不知情，我可是没地说去。”
崔逢君心想，不愧是师叔，厉害。
娘家人很快签了字。
游不开和崔逢君束好头发，净了手，将所有刀和针都用沸水消毒。
又让下人收拾出干净的房间，摆好床，在四周墙壁放上镜子用来反射光线。
他调试好麻药，让产妇服了下去。
等产妇彻底失去意识，手术便开始了。
游不开主刀，崔逢君负责从旁协助。
肚皮一层一层地划开。
两人配合默契，无需言语，只要一记眼神，就能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孩子拿出来后，剪掉脐带。
没多久，哭声从里边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
产妇的娘家人直接站起来，满怀希望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崔逢君把孩子抱出去交给稳婆后，又回去继续辅助师叔进行缝合。
这场手术经历三个时辰，终于完成了。
游不开看着密密麻麻针脚的肚子，心想做女人真是辛苦。
老夫人欢欢喜喜地把孙子抱了下去，只有产妇的娘家人进来探望女儿。
见她还在昏睡，没有醒的迹象，便又出去等了。
而从头到尾，这位李员外都没有出现。
天已经黑下来。
“脉象还算平稳，师叔，你先休息一会吧。”崔逢君端了饭菜过来，“我来看着她就行。”
游不开摇摇头：“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开刀，得一直看着，直到她醒来。”
崔逢君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
师叔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游不开就这样坐在妇人床边，时不时就去号一下她的脉。
伤口虽然难看，但缝合得还行，没有再流血。
又过了一个时辰，女子幽幽地醒了过来。
麻药已经失效，她一醒就疼得直掉眼泪，浑身动弹不得，可又想上茅房。
游不开给她开了一剂止痛药，里面也含了一些麻药成分。
量虽不大，却也不能一直喝，顶多只能应付特别疼的这两天，且一天只能喝一次。
接下来的事就由丫鬟服侍，他们两个大男人就不太方便在场了。
李员外一回到家就去逗儿子，没有过来看一眼这个妻子。
游不开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片刻，默默带上崔逢君回了宅子。
他们走的是一条林荫小道，今天没有月亮，所幸那个丫鬟给了他们一盏灯笼，不叫他们摸黑回去。
“师叔。”
崔逢君突然拉住他的手。
“每个病人在你心里都是一样的吗？”
“当然。”游不开道，“你怎么了，这不是应该的吗？”
崔逢君淡淡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游不开讪讪地笑笑：“哦，那是什么样的？”
“以前你虽然也会舍己为人，但绝不会像今日这样冲进一个女子的产房。”
游不开：“呃……我思想进步了呗。”
崔逢君笑笑：“那确实，我更喜欢这样的师叔。”
第二天，女子发起了高烧，退不下来。
第三天，伤口发炎溃烂。
游不开和崔逢君拼尽全力，也没能留住她的性命。
由于此手术已征得他们的同意，提也提醒过了，也签了责任书，游不开是毋庸置疑的无责，扯不出什么皮来。
老夫人阴阳怪气：“看吧，到最后还是要死，还不如一开始就保小的，也省得受这么多罪。”
娘家人伤心坏了，也对这家人失望透顶，想把外孙带回去养。
李员外死活不同意：“这是我儿子，凭什么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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