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桐恶心得想骂人，但见诸位都任由着他口无遮挡，略一思索，很快又明白了些什么。
他口中的大理寺卿秦大人，好像就是从皇后娘娘的父亲江大人出事后，才从少卿升上来的。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些隐隐约约的传言，说那秦少卿公正无私，亲自把江大人断错案的证据呈报给皇帝。
“本宫要是记得没错的话，这秦大人是江大人一手提携上来的吧，怎么这么忘恩负义？”
那时候，容妃带着元桐路过真龙殿，看着跪在殿前的皇后，嘴角淡淡勾了勾。
“这江家的气数算是到头了，也不知长平宫又能撑多久呢？”
元桐脑中思绪迅速流转着。
是了，六皇妹天生仙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所以她这是要……
玉晚月佯装恼怒：“光天化日，你竟敢打我们良家女子的主意，要把我们送给一个老男人？”
“唉，此言差矣。”秦峰摆摆手，“虽然我也很想要你们，但没办法……做侄子的要孝敬长辈才是。”
“横竖你们嫁人后也是给人家洗衣做饭，还不如跟着我大伯吃香的喝辣的……”
他又打了个酒嗝，笑嘻嘻地看着元净。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把她卖入青楼里养着应该没问题，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姑娘生过孩子，我大伯照样能把你疼到心坎上……嘿嘿啊——”
一只匕首穿过他的胳膊，力道之大，生生把人钉在了墙上。
秦峰受酒气影响，一时没反应过来，几息之后那尖锐的疼痛才爬遍全身，痛得他差点呱呱大叫。
里头的人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纷纷伸头探脑：“秦兄，你在作什么怪呢？”
秦峰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刀子，血就这么从上面流下来，一点点滴在地面。
他痛得酒都醒了，但脑子还在打结，一时竟不知要不要拔下来，就这么怔怔地站在那里，像块被钉在案板上的猪肉。
玉晚月迅速捂住小公主的眼睛，走到一旁。
她已经听到脚步声了。
元帝率先从楼上走下来，江怀柔就跟他身旁。
两人都顶着一张黑脸，前者想将他大卸八块，后者想将他五马分尸。
后面则是好几个作小厮打扮的禁卫，虽然尽量装成了下人，但全身戒备和肃杀的姿态还是瞒不过元净的眼睛。
看到元帝之后，秦峰的酒便彻底醒了。
他不光认出了这位九五之尊的人，连方才他调戏过的几位公主姑姑，也一并认出来了。
秦峰脑中“嗡”的一下，血液尽褪。
他这是……都做了什么？
自从上次经过方府一事后，为了不被人想起他这个人，于是默默宅在家中避上好久的风头。
现在好不容易来到方道城，本想着这里没有人认识他，尽可以挥洒银钱自如，放肆喝酒玩女人，反正这里又不是京城。
结果好死不死的，居然在这碰上了两位公主！
其中一位还是自己做伪证的本尊……
更要命的是，为什么帝后也在？
秦峰浑身发软，眼看着帝后朝他走近，感觉死亡之气也一并向他罩了下去。
“朕和皇后本想午睡一会儿，可实在是被吵得睡不着。”元帝使了一记眼色，便有人帮他拔下胳膊上的匕首，点穴止血。
秦峰登时跪到地上：“草民秦峰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元净等人也上前行了礼。
江怀柔伸出手，示意她们起来，并接过缩成一团的小公主。
“净儿乖，母后在这呢。”她拍了拍小团子的后背，“桐儿也没事吧。”
元桐微笑着福身：“女儿没事，多谢母后关心。”
江怀柔见两个女儿都还好，这才抽出空来瞪了元帝一眼。
再生气也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啊。
元帝自己也有些懊恼，怎么又在这小家伙面前发火了，还弄了一地的血。
不过，想来她也习惯了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秦兄，你怎么还跪下来了？”
里头那几位都有几分醉意，和他一样迷迷登登地走了出来：“干什么呢这是？”
秦峰大骇：“住嘴，还不快拜见陛下和娘娘！”
“啥？”
几人酒意直接消去大半，只见秦峰都跪到上半身几乎趴在地上，下意识也跟着跪下来。
脑子转了转，终于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是什么。
皇帝……和皇后？
微服私访？
所以小二说包下这间客栈的贵人……是皇帝？
老天！
“看穿着，几位都是以后要走科举之路的读书人吧。”元帝将视线移回到他们身上，“朕的官场要有尔等文人，朕可就得长命百岁了。”
众人浑身发抖，不知道要应什么。
“‘哪怕是天子来了也断没有赶人走的道理’，这句话很有勇气，是谁说的？”
一人跪出来，弱弱道：“回陛下，是草民说的……还请陛下恕罪！”
“你说的很对，有什么罪可言？”元帝道，“所以，店小二脸上的巴掌也是你打的？”
他不敢扯谎，于是道：“是……是的。”
“拉下去，问清户籍，永不录用。”
那人愣了一下，便被几名禁卫架起来拖走。
秦峰见同伴三两下就失去了科举资格，抖得几乎要尿裤子。
完了……
元帝又朝他扫了一眼：“秦楼台是你什么人？”
“回陛下，秦大人是草民的大伯，也是从小看着草民长大的。”
既然问到大伯，想来还是顾着这位大理寺卿的职位吧，毕竟是朝廷重臣，无论如何也得给几分薄面。
“你方才说，他把你当亲儿子养？”
“回陛下，大伯膝下无有所出，家父却有五子，因此草民从小跟着大伯教养，只是家父不舍，至今……尚未正式过继。”
江怀柔道：“如此一来，倒也算是于你有养育之恩了。”
“回皇后娘娘，是的。”
他完全没有往深里去想，只是觉得对方问得越多，就越是重视大伯的身份，在打探着自己在大伯心中的份量呢。
看吧，人生在世，只要你有好人脉好出身，就算犯了天大的事也能幸免于难。
想到这，他也没那么紧张了。
“大伯于草民有养育之恩，闲时也带草民出入过不少地方，对外常说我是他半个儿子呢。”
元帝眉头一扬。
“原来如此。”江怀柔突然笑了笑，“秦大人如此公正无私，他侄子却在后头打着他的旗子招摇过市，真是教内无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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