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芸紧赶慢赶，总算是在饭点赶回了徐家村。
村东头不远，围着四五个人。
陈芸芸不想凑热闹，正准备回家，却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她脚步一顿，朝人堆儿走去。
“这芋头明明是我先发现的，我才没有偷东西！”
“还说没偷，芋头是我家种的，你挖我家的芋头不是偷是什么？”
“你胡说！芋头长在荒地里，是我先发现，也是我挖的。是你来抢我的东西，还撒谎骗人！”
小女孩小小一个，身上穿着破布褂子，凌乱的头发贴在她瘦削的脸边。
此时小姑娘脸色涨红，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比她高两个头的小胖子，小胖子衣兜里塞着几个黑乎乎的小芋头。
许是自己本就不占理，被小女孩说穿后，恼羞成怒，一掌堆向小女孩。
妞妞瘦弱的小身子被直接推倒在地，后背磕在尖锐的石头上，小脸瞬间滚下透亮的泪儿来。
虎子的娘在旁边也不制止，抄着手在旁边看着，见自己儿子把人推倒了，还拍手夸赞。
“咱虎子真棒！这芋头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就你们家这样的破落户也好意思舔着脸说这东西是你们的？”
“虎子，你看这小丫头怎么样？娘买了给你做丫鬟好不好？”
“买了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看她牙尖嘴利那样子，像极了她那个短命鬼的老娘。”
妞妞惨白个脸，嘴巴动了动，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底气不足，“你做梦，我爹才不会卖了我...”
虎子得意洋洋的神色显露在脸上，“娘，我还要把她哥哥也买了，让她哥给我端尿桶，我还要把他们绑起来，用火烧着玩。”
陈芸芸走到，正好听到这话。
虎子娘一眼就看到了陈芸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儿。老娘来了又怎么样，就徐家这位的尿性，难不成会为了个赔钱货丫头跟她对着干不成？
陈芸芸将地上的妞妞扶了起来，“伤哪了？我看看。”
小小丫头虚靠在陈芸芸怀里，声音哽咽，“娘，求求你，不要卖了我。”
陈芸芸背对虎子，掀开妞妞后背上衣服看了一眼，背上已经肿了起来，正中间还有道血印子。
她不慌不忙整理好妞妞的衣服，这才转过身来，神色有些阴沉。
“虎子娘，我家孩子被你家虎子打了，这事打算怎么处理？”
虎子娘先是惊讶，随即笑了出来，直接挖苦道：“哦哟，谁不知道你家虐待孩子最严重，今天咋了，要扮慈母了？”
“你要演戏，我们家没那个功夫陪你演，虎子，走，回家拿芋儿炖鸡吃喽！”
虎子娘牵过虎子准备离开，小胖子却不领情，站在原地，指着陈芸芸身后的徐妞妞，“娘，我要那个死丫头！”
虎子娘向来娇惯虎子，自己省吃俭用，儿子却要什么有什么，好不容易把这个儿子养得白白胖胖，她就把这当成自己多大的功绩一般，逢人就夸。
现在儿子说要一个丫头，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花钱买就是了。
虎子娘看向陈芸芸，鼻孔都要飞上天了，大言不惭道：“说吧，要多少钱？”
妞妞紧张地捏紧陈芸芸的衣角，眼眶里盛满了泪。
陈芸芸安抚性地拍了拍妞妞的脑袋，才不缓不慢开口，“虎子娘真大的口气，买卖孩子是犯法的，我一个农村妇女，可不敢干这样的事儿。”
“五毛钱。”
“婶子，我都说了，我家孩子不卖的。”
虎子娘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徐家婆娘也太不识抬举了，在这里拿乔，不就是想多换些钱吗？
“八毛钱，不能再多了，你家这丫头白送都没人要的。”
陈芸芸突然往前迈步，虎子娘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倒退了半步，回过神来看向陈芸芸的表情也不咋好了，威胁说：“志军媳妇，你别给脸不要脸。”
陈芸芸笑了，她自以为笑得很温柔，但实际笑得怪渗人的。她慢慢凑到虎子娘身边，贴近。
见状，虎子娘得意起来，不愧是母子，得意洋洋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欠揍。
“婶子，你听我说……”
虎子娘把耳朵贴了过来，陈芸芸声音陡然低了八度，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婶子，刚刚我没敢跟你说，你背后趴着一个人呢。头发挡着脸，穿一身白。她全身都在趟血，那血滴在你背上。你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她声音刻意压低，说到恐怖处，还刻意抖了抖。
吓得那虎子娘一个激灵，将人推开，手背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胡说什么东西呢！大白天的见鬼！俺不信！让她来！”
“活着的时候瑟瑟缩缩的，死了还能害得到我不成？”
虎子娘拔高了音量，瞪大眼睛，示意陈芸芸，自己完全不怕。
虎子被自己娘一惊一乍的反应吓到，不满道：“娘你在说些什么呢？快点把她买走，我们中午就把她炖来吃了吧，我还没吃过呢。”
陈芸芸又凑了过来，“哎呀婶子，你是说那人是妞妞她难产死的老娘？怪不得了，你要欺负人闺女，还要吃人的肉，人还不从坟里爬出来找你啊！”
村里人信鬼神的多，许是亏心事做多了，虎子娘被她说得心惊肉跳，她看向陈芸芸，语气里带了几分不确定，“你当真看见了？”
陈芸芸笃定道：“当然了！她穿的白衣服，衣服还是破的呢，那指甲老长了，黑乎乎的看起来锋利得很。我刚刚都被吓到了！”
虎子娘已经信了八成，陈芸芸嫁过来时，原先那个早就入了土了，她又没见过，说得这么像，那肯定是真的了。
虎子娘脸被吓白，拉着不依不饶的儿子往家里跑，虎子兜里的芋儿全都掉出来，滚落在地，虎子娘也没心思让儿子捡了。
陈芸芸迈步过去，将芋儿一个个都捡起来揣兜里，转过身就看见妞妞亦步亦趋跟着她，像个小跟屁虫。
她缓和脸色，把妞妞一把抱起来，“走吧，咱回家。”
走到田埂处，她把妞妞放下，拿起自己藏在这里的竹兜，牵着妞妞的小手，慢慢往家里走。
家里只有三娃，小短腿守在土灶前，用手指头沾上午剩下的菜汤，吃得满脸脏兮兮的。
陈芸芸先把妞妞放下，又给三娃洗干净脸，这才从背篼里拿出药膏来。
她撩开妞妞的衣服，像是自言自语，实际是给孩子们交代道：“前几天，娘去了邮局，你爹寄了些钱回来，之前的菜肉都是花钱买的。今天你爹又寄了，娘就买了些药膏，本来想着备用，结果你这丫头先用上了。”
给小姑娘涂好药，陈芸芸正了神色，“哥哥呢？”
三娃只会玩泥巴，这话当然是问妞妞。
妞妞低下头，想起早上后娘出门前的叮嘱，她搅了搅手指，小声道：“哥哥上山了。”
陈芸芸哼了一声，这大娃主意大得很呐，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出门，还偏往外跑。
不好好收拾一顿，以后她说话更没人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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