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有人能听见吗？我是云之间。”
没有回应。
云之间叹了口气，雪岛有其他组员的概率果然还是太小了。
他刚想把耳机收起来，耳机震颤了一下，熟悉的声音传来。
“云之间？”
信号没那么好，但在此时此刻，已经足够清晰了。
“许然？”云之间瞳孔放大。
“你也在雪岛？”
“你也在雪岛？”
两声质询在耳机两侧几乎同时响起，而后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雪岛，这个极圈内的小小岛屿，在十分钟内忽然成为了世界的中心，不管是许然很久之前认识的人，还是最近认识的人，都像下到滚油里的活鱼一样，扎了堆地蹦出来。
之后是长达几秒钟的沉默，两人都准备礼貌地倾听对方说话。
“你现在离民居群近吗？”
许然谨慎开口。
“三四分钟的距离，怎么了？”
许然拿出另一只耳机，连续敲击四下，把声音放大，而后抛给卫之琢。
这些蓝牙耳机是大卫从装备部购买的，功能与普通耳机自然有所不同，每只都可以单独当通讯器使用。
“再敲四下，声音会变小。”许然轻声对卫之琢说。
卫之琢点点头，她没有把声音变小，而是把耳机拿在手上，这样诸葛禅也听得到。
“你现在回民居群，一边回一边听我说。岛上现在有一个巨大的生魂阵，知道吧？”许然问云之间。
“四处阵眼，可惜我短时间内找不到。”
云之间冷静地说。
他把耳机挂在耳廓上，蹲下身子，细心地系好鞋带，接下来，他要跑得越快越好，有好几公里的路程呢。
云之间站起身，随手抓了一把风攥住，而后松开手，和风打了个友好的招呼。
“晚上好啊。”云之间低低地说，“准备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他的眼瞳已经变成了深青色。
那是风的颜色。
雪岛的积雪柔然如棉絮，但当云之间跑动起来时，没有丝毫脚印留下，他不是在跑，他是在飘。
他在借助风的力量前行。
云之间越跑越快，身形像一张碧绿的叶子，被风推着前进，快到在斑斓的极光光晕下出现残影，无形的风在他身边聚起，如大海狂怒的浪流，它们全速推动云之间在纯白色的雪花之海疾行。
“我在听，接着说吧。”
云之间的声音很平静，气息如停在原地般悠长均匀。
他再一次加速，这次，需要的风已经多到他无法完美掌控，部分气流外泄，像巨大的刻刀，拖行在云之间两侧，犁出巨大的壕沟，沿途厚重的积雪哗啦啦翻起，露出血红色的土地。
“四处阵眼，民居群和祠堂是两处阵眼，另外两处由我、卫之琢和诸葛禅负责。你去民居群里找一个人，她也是弥洛彻学院的学生，叫苏妍。”
云之间静静听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惑。
真是奇怪的一天。
今天，是云之间来雪岛的第六天。
他是年后来这里的。
在前五天内，一切如诗歌中那样美好。
拥有四分之一雪岛血统的云之间，对这个在十几年内素未谋面的岛屿，有一种“第二故乡”的亲切感。
有落雪的山，有安静的灯火，甚至还有极光和流星可以看。
要不是雪岛族人极度排外，他都想提着大红灯笼去雪岛族人家里挨个拜年了。
“过年好啊，我是有四分之一血统的谁谁谁。”
要是换个地方，听说有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子弟回乡寻亲，当地人得乐出花来。
换在升龙国，那必然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长辈拉着你在村里狠狠遛上一大圈，“这是我们的远方大侄子，你看长得好看不”，一家人在饭桌上嘘寒问暖，把好吃的都往你盘子里夹，甚至走时，都得往口袋里塞一大把瓜子。
可是雪岛不一样，很不一样。
他们对血脉外流这件事，极为看重，自己的外祖母是偷跑出来的，一生没回过一次雪岛。
除此之外，再无血脉外流的例子。
“我有一个模糊的猜想。”云之间沉声说道，“雪岛这次布下的生魂阵，与他们极度排外的性格有关。你还记得那两首童谣吗？”
“现在我们大致知道它的意思了。”
“当河流五色斑斓，群鱼皆翩跹，是指天河极光爆发，流星下落。”
“白云素裹，红日喷薄，是雪地和火山。”
“在这首童谣里，天地倒转，阴阳逆行。”
“而最后一句是，于是，万物鲜活。但这一句，其实出于是我的润色。”
“原句是，啊，大家醒来。”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所以，最后一句话是指，大家死去？”
“生魂阵，除了地火水风之外，还需要魂魄。”云之间坦然回答，似乎几千人的死亡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我想不通一件事，游客加起来，可能也才近千人，再多说一点，两三千人。需要这么庞大的生魂阵吗？”
“直到我想到了第二首童谣。”
“哈 哈 哈
他又让人做梦啦
他身体里飞出的刀子能把人打傻
他令人哭哇哇
他好棒啊
我们爱他”
“所以我认为，雪岛的生魂阵，并不是为了凭空生出一个全新的魂魄，而是为了复活童谣里的那个‘他’，这几千名游客的魂魄，仅仅是为了……”
“仅仅是为了弥补‘他’魂魄残缺的部分。”许然颤声说，“那，‘他’原有的残破魂躯，在哪呢？”
“打开领域·凋零吧。”卫之琢忽然说。
“什么？”
“领域·凋零。我猜，他就在我们脚下。”
“领域·凋零”一瞬间扩张到极致，在许然的注视下，土地上方，星星点点的魂魄碎片升起，如萤虫，如鬼火。
在升格后，它们有意识般向领域中央部分汇合，然后拼凑在一起。
像是一片……巨大的指甲。
许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到了。”
耳机里传来云之间的声音。
“你让我找谁来着？卫之琢？诸葛禅？苏妍？”云之间依次把名字点了个遍，说实话，这三个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苏妍。”
“你说的那个苏妍，她是不是有‘美杜莎’？”
“你认识她？”许然问。
“不认识。”云之间回答，他的语气很奇怪，“这个房间里的人，已经全部被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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