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时，外头又有了动静。
七福晋来了。
“我这愁呢，听说四嫂那边开始支戏台子，这一家家的都这样热闹，轮到我们海兰可怎么办……”
等到宾主入座，七福晋就说了来意：“咱们这里后头倒是有空院子，可是也不好跟着学，快来帮我出个主意……”
说是小格格们请客，可下头这几个小的，年岁在这里，海兰的心智还不全，少不得都是七福晋这个当额涅的亲力亲为地张罗。
舒舒想着自家让尼固珠去庄子上请客，有些兴师动众，就道：“海兰跟尼固珠两个最小，要不让她们姊妹一起做东好了。”
“咦？”
七福晋之前还真没有想到此处，有些迟疑：“那……妥当么？前头的格格都是一人请了一天……”
舒舒道：“一个五岁，一个四岁，谁叫她们姊妹最小，谁还挑理不成？到时候礼还是自己预备自己的，正好咱们陪着去，也请嫂子们跟着松快松快。”
七福晋松了一口气，道：“那我要占你便宜了。”
换了别的妯娌，不好占这个便宜，舒舒这里却是无碍的。
十福晋在旁不解道：“这么大的孩子请客，过家家似的，七嫂怎么还这样小心？”
七福晋看着十福晋，实话实说，道：“若是我们海兰跟其他小格格似的，我也不会这样小心，越是有不足，我才越是不想让旁人轻看了她。”
十福晋听了，忙道：“哪有什么不足？就是说话慢些罢了，我小时候也开口晚呢，三岁了还只会两个字，后头都被我额赫嫌弃话多，侄女如今跟着姊妹在一块儿，看着也活泼多了。”
舒舒也白了七福晋一眼，道：“就要这没用的强，你跟自己较劲就罢了，可不许逼着孩子较劲，小心适得其反。”
七福晋点头道：“我也不是后娘，放心吧，如今海兰结结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眼见着就是饭时，舒舒就留饭。
十福晋正嘴馋，也不客气，点菜道：“九嫂，我想吃香辣肉丝，还想吃葱爆羊肉。”
七福晋见状，也不想走了，道：“我想要吃甜口的，糖醋里脊跟酥黄菜……”
舒舒就叫人往膳房传话，又吩咐白果：“一会儿将孩子们都接过这边用膳。”
十福晋笑着说道：“让九哥跟我们爷吃去。”
十阿哥今天也在园子这里点卯，没有去城里……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坐在炕上，手上看着的是正蓝旗的佐领册子。
正蓝旗因为开国时换了三次旗主，佐领也乱着。
早年豫通郡王手中有三十五个佐领，不过后来因夺臣妻被多尔衮罚了十五个佐领，只剩下二十个佐领。
不过等到多尔衮死后问罪，被夺走的十五个佐领又回到多铎这一脉。
如今正蓝旗满洲八十多个佐领，半数在多铎子孙手中，其中不乏宗室跟觉罗佐领。
都是宗室血脉，却是为信郡王府名下佐领，有主奴之分，这也是宗室人口都以信郡王为马首的缘故。
因为恭亲王、八阿哥与九阿哥先后下旗，如今公中佐领不多了。
康熙翻信郡王府名下佐领，这下五旗王公佐领是不能夺，可是人口孳生的缘故，却能立新佐领。
这新佐领，可以从信郡王府名下的几个老姓里拨出，如同当年齐锡单立佐领一般。
“皇上，九爷传来了，在外头候着……”
梁九功进来禀道。
康熙放下手中册子，点头道：“传。”
梁九功应着，出去传了九阿哥进来。
九阿哥心中有些忐忑，怀疑皇父想要训儿子了。
不会是被十二阿哥牵连了吧？
苏麻嬷嬷的年岁确实不小了，这想要带老太太出来溜达溜达，好像还挺折腾人的。
他有些后悔自己嘴欠。
康熙示意九阿哥近前坐了，叫梁九功将手中的佐领册子给九阿哥。
九阿哥心中莫名，可还是老实接了，大概翻看了一遍。
“看出什么了？”
康熙抬了抬眉，问道。
九阿哥咋舌道：“这正蓝旗的公中佐领没有几个了，都在信郡王与安郡王两支手中，是不是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下旗就没有佐领分了？”
早就晓得功王家底厚，也没有想到会厚成这样。
这旗主一脉，佐领加起来相当于三个亲王。
幸好不是都在信郡王手中，还分在下头的贝子府、国公府下。
康熙沉吟道：“外头有人说什么了？怎么牵扯到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身上了？”
九阿哥老实道：“这不是皇子府要修好了么，外头就有人坐庄，猜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下哪个旗，有猜正红旗的，更多的是猜镶白旗跟正蓝旗。”
康熙脸色发沉。
“做庄？怎么回事儿？”
九阿哥讪笑道：“闲人太多吧，儿子也就是听了一耳朵。”
前头的皇子下旗，都是挨着下的。
十阿哥是入正红旗，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下正红旗也说得过去。
可是正红旗，公中佐领也不多，还要给康亲王府体面。
倒是镶白旗跟正蓝旗，如今一个娃娃旗主，一个新旗主，皇子下旗首选。
康熙指了九阿哥手中道：“朕瞧你也闲着，给你派个差事，正蓝旗老佐领，挑拣着人口多的，分几个新佐领出来。”
九阿哥差点跳起来。
这不是满洲都统的差事么？
“汗阿玛……”
九阿哥觉得这佐领册子烫手了。
“这新佐领是世管佐领还是公中佐领，儿子能担当了这差事么？”
九阿哥有些不想接这个差事。
他这个多罗贝勒也不升，名下佐领暂时也增加不了，插手这个做什么？
康熙看着他道：“一个多罗贝勒，你就满足了？不想着升王爵？”
九阿哥纠结道：“那儿子不是越发应该避嫌么？”
康熙嘴角抽了抽，道：“是避嫌，还是偷懒？”
九阿哥讪笑道：“不是别的，这要是牵扯到世管佐领的话，儿子不好做主，这牵扯到世职，到底给了谁是啊！”
康熙轻哼道：“轮不到你做主，你先分人口就是。”
九阿哥忙道：“那儿子就放心了，儿子就是寻思，儿子到底在正蓝旗，宗亲都得罪了，这勋贵人家就少得罪几个，总不能人缘一点儿也不好。”
康熙看着他诧异道：“你倒是想的多了。”
九阿哥点头道：“哎，儿子这不是寻思着，以后儿子的子孙都在正蓝旗，保不齐哪家就是亲家呢，还是留着余地的好。”
皇孙这一辈还罢，是近支宗室，婚嫁多半还是宫里指婚。
等到丰生他们的下一辈，或下下一辈，就沦为寻常宗室，这嫁娶多半就是本旗色人家中择选。
康熙哭笑不得，道：“你倒是想的长远。”
九阿哥道：“谁叫他们不如我，没有汗阿玛做靠山呢，少不得我就多操心操心，儿子都写准备写家规了，国语骑射不可懈怠，否则别指望分家银子；还有就是熟读《大清律》，可以无能，不能无法无天……”
康熙想着宗人府的消息，看着九阿哥道：“你这不是挺明白的，怎么还跟信郡王府置气？”
九阿哥道：“儿子要脸呗，他们不给儿子脸，儿子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康熙没有说别的，只是看了眼炕桌。
炕桌上有批好的折子，正是御史弹劾正蓝旗某参领无故出京之事。
这样的弹劾，可以轻拿请放，也可以直接革了顶戴。
这次就是去职。
如此，正蓝旗又出缺了一个满洲参领。
只是康熙没有跟九阿哥说。
他想要看看接下来信郡王与安郡王的应对。
九阿哥说完，就贼兮兮道：“汗阿玛，要不，让富庆下驻防八旗？”
康熙无语道：“从四品补正二品，你说呢？”
“呵呵，儿子就是随口一说，要是额尔赫还罢了，富庆资历确实不够……”
九阿哥道。
康熙指了那册子道：“晓得怎么分新佐领么？”
九阿哥没有立时回答，仔细想了想，道：“应该是可着勋贵人家分吧？房头多，人口也多，一个佐领人丁超了，早该分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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