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警觉被傅雨思尽收眼底，他自顾自地说着，“在背后帮我的另有其人，我与紫离亭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而且他绝非善类，不值得深交。”
“你背后之人是谁？连西平皇族都能惊动。”
“我是姜氏夫人与傅家庄庄主的私生子，姜氏镖局杀了伏翼王，惨遭灭门，现在的姜氏不过是徒有虚名。”
长孤行有些震惊，但还是难以理解。
“这都猜不出来？”傅羽思苦涩一笑，“姜玫兰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这在两大氏族中都是绝密之事，但雪里知道，我告诉过他。”
姜玫兰？！长孤行大惊，那个女人曾是西平四殿下凉年的宠妾，没想到西平皇族也在觊觎江湖令。
“你是何时确认我不是傅雪里的？”长孤行敢断定，有人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的身份，才会引来这么多麻烦。
“顶着这张脸要我如何相信你不是雪里，即便刚才看见你，我也以为雪里回来了。”傅羽思的眼中带着感伤。
“但你现在恐怕不会再认为我是傅雪里了吧。”
“雪里究竟在何处？是你杀了他？”傅羽思话中暗藏杀意。
长孤行轻摇了下头，“引魂术只会在将死之人身上应验，人死魂归，这是巫族禁忌，有悖人伦，其后果也是惨重的，我失去了一个至亲之人。”
“那是谁杀了雪里？”傅羽思质问道。
“傅雪里是跳湖自杀身亡。”
“不可能！”傅羽思一口否认，“那段时间我随父亲出了趟远门，如果我在家，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管二公子能否接受，这都是事实。”
“可……”傅羽思顿感心绞痛，话到嘴边难以开口，“雪里曾无意听到了我和父亲的谈话，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自己身肩重任，我了解雪里的为人，他绝不会轻易做傻事。”
难道傅雪里真的是被人杀死的？长孤行一脸不可置信，他一度认为傅雪里是被世俗折磨致死，但若傅羽思所言非虚，那事实似乎并非长孤行想得那样。
“我其实也无法确定，我并没有关于傅雪里的任何记忆。”
“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直接杀了你夺走江湖令，但因为这副皮囊，我一直下不去手。雪里已不在人世，江湖纷争如何我无心过问，但敢伤雪里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必须和我一起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二公子如此在意雪里，仅仅因为他是你的弟弟？”
“与你无关。”傅羽思冷声道。
长孤行没有追问，他取下古琴，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江湖令上，血瞬间消失在令牌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吸食了。
“二公子，请将手放在江湖令上，解蛊的过程可能会很痛苦。”
傅羽思照办，琴声缓缓响起，蚀骨之痛，就像身体被人活活撕裂，通体冰蓝的蛊虫慢慢爬了出来，极其微小，接触血珠的那一刻，连带着血迹一起消失在令牌中。
长孤行拿回了江湖令，起身辞别，“二公子，就此别过。”
“平陵王凉年已到泗城，你好自为之。”傅羽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提醒道。
“多谢。”长孤行走上竹筏，朝岸边驶去。
刚走下竹筏，夫蒙睿就拉住长孤行一阵检查，担心道，“有没有受伤？”
长孤行摇了摇头，“大将军把包子都吃完了？”
“没有，还有一块。”夫蒙睿一口塞进嘴里，“我知道阿行绝不会骗我。”
“大将军是特意留的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长孤行知道，依夫蒙睿的性子，很快就可以把包子吃完，留下最后一块只是为了让心中一直有个念想。
“没事，你平安回来就好。”
两人并肩往回走，长孤行心事重重，眼下凉年已到泗城，他可远比长公主难对付。
“江湖令我拿回来了，是傅羽思设计夺走了江湖令，紫离亭也参与其中，需要多加提防。”
“这个烂摊子扔给玉央王就行，我们离开泗城之后直接启程前往南藩。”夫蒙睿语气轻松道。
“傅羽思之所以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是因为他的背后有平陵王支持。”长孤行忧心道。
“平陵王？”夫蒙睿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难怪会惊动长公主和李国公，平陵王的手段向来阴狠，无所不用其极。”
“他就在泗城，既然长公主困不住我们，他恐怕已在计划动手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老是提心吊胆也不是办法，钟莞已备好酒席，一直念叨着让我带你去军营里看看。”
“我答应了钟大人就一定会去，可酒席在晚上，时辰尚早，我们现在就要出城吗？”
“我可以带你到上清山上转转，还有很多景致你都没有瞧见，上一次只是冰山一角。”夫蒙睿吹响口哨，黑马疾驰奔来。
“好！”长孤行看出了夫蒙睿的急切，他离开泗城多年，一定很想念曾经并肩作战的将士们。
夫蒙睿翻身上马，一把揽住长孤行的腰，两人骑马出城，驰骋在山林间，好不快活。
桥溪村中，清蒸鲤鱼，菌菇鲜肉汤，糖醋排骨，全是大人爱吃的，苏南宸摆好碗筷，朝着院子喊道，“大人，吃饭了。”
霍渊潭放下手中的活计，篱笆已经围好，笼子也编了大半，孤零零的屋子顿时有了家的感觉。
“大人，擦擦汗。”苏南宸拿出手帕为霍渊潭擦着汗，却被霍渊潭一把甩开，手帕直接掉在了地上。
“手……”
“我没事，吃饭吧。”苏南宸勉强笑了笑，手背微微泛红，可真正隐隐作痛的却不是手背。
霍渊潭捡起手帕，掸了掸灰尘，又递还给苏南宸，“以后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
“嗯。”苏南宸闷闷不乐地吃着饭，两人之间再无言语。
天色渐晚，河水安静地流淌，一去不复返。
推开门，苏南宸丝毫没有避讳，拿起一旁的衣服装进竹篮，“大人，除了这些，可还有要洗的衣物？”
霍渊潭刚洗完澡，抓起衣服手忙脚乱地穿上身，语气中满是慌张，“没有了。”
苏南宸被霍渊潭这副滑稽的样子逗笑了，“大人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是穿不好衣服。”
他刚想上前为霍渊潭整理衣物，却被霍渊潭躲开了，“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出去吧。”
“不碍事，以前大人上朝时都是我为大人穿的衣服。”苏南宸不肯离开，执意抓住霍渊潭的衣服。
“够了！”躲闪不及的霍渊潭加重了语气，“出去！”
“大人是在躲着我吗？”苏南宸强忍心痛，语带质问，“和我相处就让你这么不舒服？”
“没有的事。”霍渊潭语气冷淡，“我早已不是将军府的大人，你无需为我做这些。”
“可除了这些，我还能为你做什么？”泪从眼角滑落，苏南宸心痛难忍，“大人，南宸没有大人想得那么坚强，我的心是肉做的，没有大人的那么冰冷，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坚持不下去就该离开，我从未强迫你。”
苏南宸苦涩一笑，“原来你真的从来都没有接受过我，一直以来都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南宸，这是错的，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霍渊潭神情复杂，满是内疚。
“在你眼里我的心意就是一个错误吗？”苏南宸怒吼道，“霍渊潭！你没有资格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如何熬过来的，你走的有多坦然，我就有多痛苦！”
霍渊潭沉默着没有答话，他无从辩解。
“我会走的，不就是离开大人吗？”苏南宸心如死灰，“我可以办到……”
看着冲出门外的背影，霍渊潭一拳砸在墙上，心中的苦涩难以诉说，可一下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急忙跟了出去。
“苏南宸！把刀放下！”霍渊潭心惊胆颤。
“你为什要这么对我！”苏南宸拿刀抵住自己的脖子，泪流不止，”我明明没有做任何逾越之事，是你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的，是你食言了，是你骗了我，为何受伤的还是我？”
“听话，把刀放下。”霍渊潭放缓了语气。
“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霍渊潭慢慢靠近，“我在意你，一直都是如此，南宸，听话，过来。”
苏南宸放下刀，笑得肆意，“我就知道大人舍不得我死。”
“苏南宸，你在骗我？”霍渊潭顿时怒上心头。
“不是，是大人一直在口是心非。”苏南宸一下抱住霍渊潭，“大人已经承认了，你在意南宸。”
“那都是被你逼的，放开！”
“我不放！”苏南宸固执着不肯撒手。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苏南宸上手就要解开霍渊潭的衣服，“我想和大人相拥而眠，我想大人只属于我一人！”
“疯子！”霍渊潭猛地推开苏南宸，这真的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家伙吗？
苏南宸跌入还没有编好的竹笼堆里，竹片划破他的额头，血缓缓流下，混着泪水，滴落在地，冰凉彻骨。
“南宸……”霍渊潭自责不已，自己太冲动了。
“别过来！”苏南宸踉跄着站起身，看向霍渊潭的眼神中只剩寒凉。
“大人，你是对的，我真的错了。”苏南宸背影落寞，强撑着离开了小屋。
霍渊潭愣在原地，脚下宛如千斤重，他迈不开步子，只要这样就真的结束了。
离开吧，南宸，你该过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清泪滑下，已分不清到底属于谁。
喜欢霜染千里雪飘零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霜染千里雪飘零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