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惊讶被孟流朔尽收眼底，他也不慌，胡说八道这些人都不会怀疑他的身份，因为他本就是个死人。
“我猜的，我可以明确告诉大长老，我可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我也不会乖乖听话，反正颛顼王族就剩我一人，要不要随你，杀不杀也随你。”
陌上檐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随即又一下恢复如常，面带柔笑，“不愧是颛顼王族的正统血脉，颛顼大权交到你手上，老朽也就放心了。”
“大长老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只会忠于君上一人，颛顼部落谁敢有反心，格杀勿论，绝不会有例外。”孟流朔眼眸冰凉，“所以大长老蛊惑颛顼常烈那一套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我对南境大权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孟流朔怎么可能忘记，当年颛顼部落各股势力相互制衡，暗潮汹涌，不乏狼子野心之人觊觎皇权，颛顼常烈言罢也不过是颗棋子，在众人的怂恿逼迫下，深藏的野心一旦显露，便一发不可收拾。
陌上檐在颛顼部落的声望绝不亚于当时的颛顼领主，大长老起监权的作用，他却放任颛顼常烈打压上一任领主，只因为颛顼常烈有夺下南境大权的气魄和实力，昔日血淋淋的内战一定有大长老在暗中推波助澜。
“领主似乎误会了，老朽自然也是唯皇权是从。”一抹算计闪现陌上檐的眼中，没想到颛顼常烈的弟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样最好。”孟流朔不免倒吸了口凉气，难怪颛顼一族历来都最难压制，本就不可小觑的强大实力，再加上有如此多老奸巨猾的人躲在背后，哪怕王族被流放恐怕也伤不了其根本。
各大氏族学不乖又不知道安分，孟流朔日后打理起来必定免不了与氏族之间起冲突，这还真是个烂摊子。
“老朽能理解领主的年轻气盛，不过各大氏族既然已经把颛顼大权交到你手中，也十分认可你的才能，领主也要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总是和颛顼权贵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陌上檐笑中带着深意。
“我真是听不懂大长老在说什么，我的权和利都是君上给的，何为时务，我再清楚不过了。”孟流朔又是冷冷一句。
“但愿如此！”陌上檐站起了身，“领主好自为之。”
两人出了王府门，陌上璃书才放开了声音，“爷爷，这位新任领主似乎很难掌控，费了这么大劲把他救回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利用颛顼子泓。”
“颛顼子泓虽然好控制，但他根本没有掌管颛顼部落的实力，况且他来自南荣近亲氏族，本就因血脉不正压不住各股势力，再加之他与舒氏一族交往过于密切，难保颛顼不会沦为南荣皇族的走狗。”
“但我觉得颛顼零霜似乎十分仇恨常烈将军，若是如此，部落中真心拥护他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没有也得有，我们别无选择。帝江部落刚拥戴的那个毛头小子，仗着百官的同情和支持，恃宠而骄，几次三番打压颛顼各大氏族。内乱一战本就让颛顼实力锐减，想借此瓦解颛顼部落的人数不胜数，新任领主虽然不听话，但足够聪明，权谋也必定不弱。”
陌上璃书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不服气，“爷爷竟然这么看好颛顼零霜。”
“眼下颛顼部落岌岌可危，我需得协助领主尽快挑起大梁，哪怕已经背上叛贼的骂名，颛顼部落也不是谁都能欺辱的对象。”
“自古南境除了南荣皇族，就属颛顼王族最强，我觉得颛顼想要恢复往日的强盛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如果领主唯皇权是从，执意与颛顼其他势力作对，恐怕会生出很多事端。”
陌上檐抚了抚胡子，意味深长道，“他会的，现实会教他何为妥协与屈服，大势所趋，哪怕他是部落领主，也不得不听话。”
孟流朔正入神地批着文书，颛顼栗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走进来，“领主，不知您和陌上大长老的谈话如何？大长老应是认可您了吧。”
“认不认可都无所谓，反正颛顼部落的领主只能是我，他们别无选择。”孟流朔没有抬眼，依旧专注看着文书。
“陌上大长老在颛顼部落中颇有威望，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得不得罪有何所谓，陌上大长老这次来也不过是为了试探我，我没有退让的必要，一旦退了一步，他们就会借机蹬鼻子上脸，认为我好欺负。”
看陌上大长老出来的脸色就知道，领主必定没有顺应他们的意愿，颛顼栗忧心道，“若没有各大长老的支持，领主日后的麻烦肯定不少，免不了举步维艰。”
“麻烦可以解决，解决不了就鱼死网破，可服软了就会变成无底洞，一次又一次，换来的就是没有尽头的欺压。”孟流朔放下笔，抬头问道，“你知道颛顼各大势力为何在自家领主面前都敢如此嚣张吗？”
“嗯……”颛顼栗思索着，“各大长老手握重权，而颛顼历届领主的手段虽然狠辣，但是想要压住这么多势力，恐怕并非易事。”
“这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他们都有着共同的利益，少了谁的利益，这个庞大的集团就会激化内部矛盾。颛顼常烈之所以冒死也要挑起内战，不过是想制衡各股势力的野心，可人心的贪婪没有止境，结局注定可悲。”
孟流朔顿了一会儿，轻挑了下眉，“可惜我和他们不一样，颛顼王族哪怕被灭了，我也不会在乎，更不可能为了安抚那些权势去反抗皇族，颛顼部落反一个我杀一个。”
“可这样一来，颛顼部落的实力势必会被削弱。”
“削弱了又如何，颛顼权贵欺压了其他部落这么多那年，也该尝尝像现在这般被人谩骂嫌恶的苦果，本就是自作自受，摇尾乞怜的日子都算便宜他们了。”
颛顼栗震惊不已，迎上领主坚定的目光，他知道领主这些话没有半点玩笑，原来真正可怕的是领主。
“那领主真不打算依附大长老？”
“看情况吧，若大长老依旧冥顽不灵，贼心不死，我也断不会手下留情。
“这样的话，您还会与陌上璃书成亲吗？颛顼历届领主都会同陌上氏族联姻，因为陌上一族是颛顼最具实力的附属氏族。”
“陌上檐把自己的孙女带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孟流朔不屑冷哼，“不会，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摆弄自己的命运了。”
颛顼栗不由得松了口气，领主真的很特别，在他身上颛顼栗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无畏无惧，蔑视权势。
“大公子没事就先退下了吧。”孟流朔批阅这些文书忙得焦头烂额，怎么会有这么多破事！
“属下并没有要忙的，可以陪着领主处理事务。”
“太好了，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了。”说着，孟流朔豪不客气地将一大摞文书抱给颛顼栗。
颛顼栗接过，难掩笑意，领主有偷懒的机会就会这般可爱。
“为何笑得这么莫名其妙？什么事这么开心，我都快愁死了！”孟流朔忍不住抱怨道。
“可以陪着领主，所以开心。”
“赶紧批阅吧，我都饿了。”孟流朔提笔，一本接着一笔。
“属下领命。”
孟流朔忙得晕头转向，一点都开心不来，可一个抬眼，面前的人干得不亦乐乎，像只摇着尾巴的大狗。
皇宫
忆南殿内，祝融司柠盘腿坐在榻上，不停往嘴里炫着桌上的糕点，冰凉的口感让人爱不释手，御用之物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来人披散着头发，冗长的外衣已经拖地，步伐慵懒地从内殿走出。
“参见君上，君上万安。”
南荣靖宇没有理会，面态疲乏地坐在榻上，祝融司柠自顾自地给自己免了礼，又重新坐了回去。
“真是少见，君上也会睡懒觉。”
“许是天气热了，总是困乏。”南荣靖宇喝了口浓郁的苦茶，才稍稍有了些精神。
“与西平的谈判挺顺利的，太子殿下在谈判桌上的气场让臣刮目相看，只可惜对方是玉央王，齐木还是显得稚嫩了些。”
“慢慢来，他还小。”
“若是当年的君上，年龄恐怕就不是借口了，真怀念啊，君上十七岁便可率领三军踏平颛顼常烈精心布防的包围圈，一举震慑朝堂。”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南荣靖宇叹了口气，他并不想回忆世人眼中所谓光辉的过往，所有辉煌背后的代价都让人后怕，他从众多皇子中夺下太子之位，不知染上了多少血腥。
“话说回来，君上到底对颛顼领主做了什么？臣回来就见他喝得烂醉不说，淋了雨又大哭起来，臣可从未见过那个人堕落成那种鬼样子。”祝融司柠故意在君上面前提起此事，他观察着南荣靖宇的反应，那张静如止水的脸上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即便这样他也有预感，君上知道颛顼零霜是谁。
“与你无关。”
“君上早就知道颛顼零霜是谁了吧，否则按照你的脾性，加之你向来厌烦颛顼王族，若不是颛顼零霜身份特殊，他现在必定是具尸体了。”
南荣靖宇没有答话，沉默无言。
“君上就继续作死吧，等真正失去了，可有得你哭的。”祝融司柠口无遮拦道，他突然有点同情孟流朔了，那家伙怎么偏偏惹上君上这种人，无情无义，没心没肺。
一个泛着寒光，杀意十足的眼神让祝融司柠立马收敛，乖乖认错，“是臣逾越了。”
“知道就好，滚吧！”
“得令。”祝融司柠拔腿就跑，君上语气中的不耐烦可不是开玩笑的，保不准就得把小命交代在这儿。
人走茶凉，南荣靖宇盯着一个角落出了神，嘴里碎碎念念着，为何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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