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6章：观察
林意悬浮在离地十米左右的空中，【焱寒】天赋精妙地操控着周围空气粒子，形成一个稳定的气流平台托住他，同时扭曲光线达到近乎完美的隐身效果。
像一尊无言的观察者，俯瞰着这座被淡蓝色月光笼罩的城市。
从高空看，“蓝梦城”的夜景有一种诡异的华丽。
建筑错落有致，大多是流线型的银白色合金结构，表面覆盖着能变换色彩的光膜。
此刻，无数建筑正散发着柔和的蓝紫色光晕，与天空中两颗紫粉色卫星的光芒交相辉映。
空中航道里，各色飞梭拖着流光溢彩的尾迹，井然有序地穿梭。
街道上行人不多，但每一个都衣着得体，步伐从容。
这个城市的夜生活还是很精彩的。
露天咖啡馆里有人轻声交谈，全息广告播放着美轮美奂的幻境预告片——那是“幻想大赛”的参赛作品精选。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文明、有序、充满艺术气息。
但林意的【真视之眸】始终保持着微弱的开启状态。
他看到的东西截然不同。
每一个行人，无论衣着多么光鲜，身上都缠绕着一层或多层诡异的“势场”。
这些“势场”颜色各异，强度不同，但都透着一股混乱、虚浮、贪婪的气息。
林意看到有人边走边不自觉地抚摸手臂上的注射痕迹。
看到有人坐在咖啡馆里，眼神突然失焦几秒，嘴角泛起痴傻的笑。
看到一对看似恩爱的情侣，彼此亲吻时，却都在偷偷嗅闻对方领口残留的某种气味。
更重要的是，林意发现，并非所有人的身体状况都像梅林落一家那样“相对良好”。
梅林落、梅长林和梅奶奶，虽然生命气息衰弱，精神虚浮，但至少身体没有明显的残疾或病变，行动自如。
甚至可以说保养得不错——从他们整洁的居家环境、得体的衣着和谈吐就能看出，他们属于这个社会的“体面阶层”。
但林意此刻看到的许多人，身体状况要糟糕得多。
一个穿着昂贵西装的男人，从豪华飞梭上下来时，需要搀扶才能站稳。
他的左腿明显萎缩，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脸上却带着满足的微笑。
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坐在街边长椅上，正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她裸露的小臂上布满了溃烂的针孔和奇怪的紫色斑块。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男孩，蜷缩在自动售货机旁的阴影里，身体不停颤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却还死死攥着一个空了的透明喷雾瓶。
林意降低高度，悄无声息地靠近观察。
他看到更多细节。
他们使用的“幻神”，或者说其他种类的毒品，形态远不止梅林落家那种装在精致瓶子里的蓝色液体。
在一个很正大的店面中，林意看到有人用颤抖的手接过一小包闪着微光的银色粉末——
卖家称之为“星尘”，说是能带来“超越维度的灵感体验”。
在一家灯光暖昧的酒吧后门，几个衣着暴露的男女正传递着一颗颗绿豆大小、表面有螺旋纹路的红色药丸——“极乐丸”，据说能“放大感官愉悦百倍”。
甚至，林意还看到有人直接对着一个金属罐深深吸气，罐口喷出淡紫色的气体，吸入者立刻翻起白眼，身体僵直数秒后软倒在地，发出满足的呻吟——
林意拿出梅林落的通讯手环，点亮屏幕，接入“幻神星域内部网络”。
他快速搜索这些类似的东西。
果然，网络上有详细的“产品介绍”。
【星尘】
类别：灵感激发类辅助药品
主要成分：高纯度幻神提取物（第七序列）、微晶神经传导增强
适用人群：创意工作者、幻境设计师、艺术创作者
使用效果：显着提升脑内多巴胺及灵感相关神经递质水平，帮助突破创作瓶颈，获得超越常规的思维连接。
推荐使用场景：创作前30分钟，每次剂量不超过0.1克。
官方认证编号：hd-07S-3321
——
【极乐丸】
类别：感官体验优化类辅助药品
主要成分：幻神衍生物（第九序列）、复合感官放大因子
适用人群：追求深度感官体验者、情感丰富者
使用效果：温和放大听觉、视觉、触觉等感官敏感度，提升情感共鸣能力，优化社交与人际互动体验。
推荐使用场景：社交场合、艺术欣赏前，每次一粒。
官方认证编号：Sp-09b-4457
……
【天堂息】
类别：快速放松类辅助药品
主要成分：气态幻神微分子（第五序列）、快速神经舒缓剂
适用人群：压力较大者、需要快速调整状态者
使用效果：5秒内进入深度放松状态，缓解焦虑与紧张，重置精神疲劳，为后续工作或创作储备能量。瞬间进入“无我幻境”的捷径。
推荐使用场景：高强度工作间隙、情绪波动时，每次吸入不超过3秒。
官方认证编号：GR-05h-2189
所有介绍都冠冕堂皇，用着“辅助药品”、“优化体验”、“放松状态”等中性甚至积极的词汇。
没有成瘾性警告，没有副作用说明，没有过量危害提示。
只有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用最小号的字体标注着：
“请勿与酒精或其他神经活性物质混合使用”。
价格呢？
林意点开几家官方授权的“启灵药房”在线店铺。
梅林落家使用的“蓝梦”型号幻神水。
30毫升装，售价：29,800星币。
产品描述写着：“采用纯净幻神核心提取物（第三序列），配以蓝晶镇静因子，适合长期精神力训练及深度创作使用，副作用轻微，醒后恍惚期较短（约2小时）。”
而刚才看到的那些：
“星尘”，0.1克装，售价：4,500星币。
“极乐丸”，单粒装，售价：2,200星币。
“天堂息”，单罐装（约50次吸入量），售价：12,000星币。
林意简单计算了一下。
如果梅林落一家每人每天服用一次“蓝梦”，一天就是近9万星币的开销。一个月就是270万。
这还不包括可能存在的其他“辅助药品”。
什么样收入水平的家庭，能支撑这样的日常消耗？
难怪梅林落家看起来还算体面——他们使用的是“高端”产品，生活在整洁的顶层公寓，谈吐教养良好。
这背后，必然有不菲的经济基础支撑。
而那些使用“星尘”、“极乐丸”的人呢？？
林意关闭手环，心情更加沉重。
这个社会，不仅被毒品系统性地腐蚀，还形成了基于毒品消费水平的森严阶层。
顶层的人用着“纯净”的、包装精美的、号称“副作用轻微”的高端产品，维持着表面的体面生活。
而底层的人，只能用更便宜、更劣质、更危险的替代品，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就在林意思索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乘着夜风飘了过来。
那是一种混合了腐烂食物、排泄物、汗酸、化学药剂和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的综合体。
即使林意悬浮在空中，那味道依然顽强地钻进他的鼻腔。
林意皱了皱眉，顺着气味飘来的方向望去。
视野尽头，城市的灯光突然黯淡下去。
那里没有流线型的银白建筑，没有变幻的光膜，只有一片低矮、杂乱、拥挤的棚户区。
建筑材料五花八门：锈蚀的铁皮、破碎的合成板、脏污的塑料布、甚至还有坍塌的混凝土块。
几乎没有完好的窗户，大多数洞口都用破布或纸板胡乱塞着。
几条狭窄肮脏的街道蜿蜒其中，地面满是黑乎乎的积水，漂浮着不明垃圾。
零星的几盏老旧路灯发出微弱的光，反而将那片区域的破败和阴影衬托得更加浓重。
与林意身后光鲜亮丽的城市主城区相比，那里像是被生生切割出来的另一个世界——一个被遗忘的、腐烂的伤口。
贫民窟。
林意几乎可以肯定。犹豫了一瞬，还是操控气流，朝那片区域飘去。
越靠近，气味越浓烈刺鼻。
林意不得不稍微加强【焱寒】对空气的过滤控制，才能勉强忍受。
进入贫民窟的范围，景象更加触目惊心。
街道两旁堆满了小山般的垃圾，蚊蝇嗡嗡乱飞。
破败的棚屋里隐约可见蠕动的人影。
几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直接躺在污水横流的路边，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其中一个蜷缩成一团，身下蔓延开一滩暗黄色的液体，散发着氨水的刺鼻气味。
林意继续深入。他看到一间用铁皮和塑料布搭成的窝棚里，几个面黄肌瘦的人围坐在一块破烂的垫子上，中间摆着一个脏兮兮的金属盘，盘子里是某种灰白色的膏状物。
他们用捡来的针筒，从盘子里抽取膏体，然后毫不犹豫地扎进自己或同伴干瘪的静脉。
注射后，他们立刻瘫软下去，脸上露出极端痛苦与极端愉悦交织的扭曲表情，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口吐白沫。
“白膏……便宜……够劲……”一个人含糊地嘟囔着，眼睛翻白。
林意强忍着不适，用通讯手环对着那灰白色膏体扫描识别。
网络跳出信息：【基石】
类别：基础精神安抚类药品
主要成分：幻神工业残渣提纯物（第十二序列）、神经镇静基础剂
适用人群：经济条件有限但仍需进行基础精神维护者
使用效果：提供基础的精神安抚与放松，缓解日常焦虑。
注意：本品为经济型产品，建议采用口服或黏膜吸收方式，静脉注射为非官方推荐用法，可能增加感染风险。
官方指导价：每克80星币
经济型产品。
工业残渣提纯物。
非官方推荐用法。
林意关闭屏幕，胃里一阵翻腾。
他转过一个拐角，看到了更骇人的景象。
一处稍微开阔点的空地上，聚集着二十几个人。
他们大多衣不蔽体，身上满是污垢和溃烂的伤口。
空地中央燃烧着一堆垃圾，火焰冒着黑烟。
这些人围着火堆，神情狂热，手里拿着各种简陋的器具——破铁罐、碎玻璃、甚至是用过的注射器——在火上灼烧着什么。
那是一些颜色浑浊的结晶块，在火焰炙烤下融化，升腾起一股股黄绿色的烟雾。
这些人争先恐后地将脸凑近烟雾，贪婪地吸入，发出满足的叹息和诡异的笑声。
“岩浆……岩浆来了……”
“哈哈……我看见了……我看见岩浆在跳舞……”
“妈妈……妈妈你来接我了吗……”
吸入烟雾后，这些人开始手舞足蹈，语无伦次，有些人开始用头撞墙，有些人则撕扯自己的头发和皮肤，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
手环识别：
【熔岩气】
类别：高强度幻觉体验类药品（限制级）
主要成分：幻神合成副产物高温裂解气体（未定序列）、重金属化合物、未知致幻杂质
适用人群：寻求极限体验的资深使用者（需持有三级以上精神耐受证明）
使用效果：产生强烈且持久的复合幻觉，可能伴随体感温度异常、时间感知扭曲等特殊体验。
警告：本品致幻性极强，可能诱发不可控行为，长期使用有神经永久损伤风险。
必须在绝对安全环境下，由同伴监护使用。
官方指导价：每克150星币（需凭证购买）
限制级。
未定序列。
未知致幻杂质。
神经永久损伤风险。
林意感到一阵无语。
这个星球的，精神类药物或者说毒品到底是有多发达？
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本质上就是毒品。
这里的人，不仅在使用最劣质的“幻神”衍生品，还在用最危险、最原始的方式吸食。
林意继续往前，几乎是在梦游般地“飘”过这片人间地狱。
他看到角落里两个男人为了争夺一小包“星尘”的残渣扭打在一起，牙齿和指甲成了武器，直到一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不再动弹。
他看到一间漏雨的棚屋里，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一个同样瘦小、奄奄一息的婴儿。
女人眼神空洞，手臂上满是针眼，对怀里婴儿微弱的哭泣毫无反应。
看到几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孩子，蹲在污水沟边，用捡来的注射器从沟里抽取浑浊的液体，然后试着扎进自己细小的胳膊——他们在模仿大人，试图从污水里提取可能残留的、微乎其微的“幻神”成分。
恶心、愤怒、悲哀、无力……
种种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紧林意的心脏。
这就是“幻神”统治下的世界。
光鲜的表象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深渊。
体面阶层用精致的包装和谎言麻痹自己，在幻觉中维持着可悲的“体面”。
而底层的人，则被彻底抛弃，在毒品的泥沼中腐烂、异化、变成非人。
林意停在贫民窟中心一处稍微高点的废墟上，环顾四周。
淡蓝色的月光冷冷地洒在这片疮痍之上，无法带来丝毫温暖。
远处的城市主城区依旧灯火辉煌，传来隐约的、被精心修饰过的音乐声。
两个世界，相隔不过几公里，却如同天堂与地狱。
而将这两个世界连接在一起的，是那无处不在的、蓝色的、粉色的、银色的、红色的、气态的、固态的……被称作“幻神”的东西。
它不是药品。
不是精神锻炼剂。
不是文明的福祉。
它是枷锁。
是瘟疫。
是缓慢屠杀整个文明的，最甜蜜的毒药。
林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尽管这里的空气污浊不堪。
每多待一刻，都能感觉到那股弥漫在整个空间中的、混杂着无数成瘾者癫狂情绪的诡异能量，正在试图侵蚀他的精神，影响他的判断。
黑火依旧沉寂，锐气恢复缓慢，【见鱼】无法使用。
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尚未完全恢复的精神力，【真视】的洞察，以及【焱寒】。
或许沉念炼神诀在这地方更好用。
继续看着，林意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没有人管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
林意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一座城市好像没有所谓的监管，也就是警察。
如果说这里是贫民区，没有监管的话，那先前那一片所谓的高等地带也没有。
不过对应的好像也没什么治安可言。
利用通讯手环，搜索幻神星城市治安的方面，却发现跳出来的搜索栏目确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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