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辰前。
青竹峰。
“子湛，你来了。”
一席暖融融的和风抚过，紧闭的双眼微掀，清冽的瞳孔化开柔和的情绪。
乾坤真人大大咧咧地斜躺在自己的法器阵盘上，整个人没个正形。
“你的好徒儿快赶上你了，感觉如何？”
乾坤真人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甚好。”
青竹真人诚心实意地回道。
“说不定这次，你的夙愿便能实现了。”乾坤真人直起身，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出尘清逸的俊容。
“届时，可否给我个机会？”
青竹真人动了动唇，似乎有些为难。
乾坤真人已经习惯了被拒绝，所以这次也毫不意外地等待一如既往的回答。
“……好。”
那颗沉寂已久，不抱希望的心突然雀跃起来。
乾坤真人抬起头，欣喜若狂。
“当真？！”
被他直勾勾盯着的可人耳根泛红，声量微弱但清晰地传入耳际。
“……当真。”
青竹真人阖上眼，“届时，若你不介意我的……那便……”
“介意什么介意？”乾坤真人眉飞色舞地出声：
“管你什么出身经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是你就行，别的事我都不在意。”
唯一只在意携手的人，是不是你而已。
青竹真人被一番直白的话撞的面红耳赤。
“你怎么还是……”
还是那么口无遮拦。
乾坤真人像是猜到青竹真人要说什么，满不在乎地回道：
“我不这样，我们两能成么？”
他有些得意洋洋地出声：“总有人要主动出击吧？否则等到猴年马月，对方都跟别人跑了才知道出手，那才是追悔莫及。”
青竹真人：“……你总是有那么多歪理。”
乾坤真人自得地回道：“就当这是你对我逻辑清晰的夸奖好了。”
没忍住又逗了好友几句，掐着对方炸毛前，乾坤真人这才自然地转移到正题上。
“近些日子，我被一人堵在小镇里偷袭。”
“那名修者的灵气运用出神入化，但修为不够，所以并未在我身上讨到好。”
“正当我准备扣住他审问一番时，他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魔气。”
“我一时没有防备，让他找到机会逃了。”
“幸好他逃跑时逸散的魔气尚未消散，我收集了部分魔气，准备查查那名魔修的来历。”
乾坤真人在袖口处摸了摸，摸出圆润的瓷瓶：“……霸道又极具破坏力的魔气。”
可乘放吸收灵气的蓄灵瓶也能吸收魔气，乾坤真人拔出塞子，魔气自瓷瓶内扩散开来。
青竹真人感受那股分外熟悉的魔气，脸色微凝。
“……”
乾坤真人晃了晃手掌心内的瓷瓶，无奈地抱怨：
“魔修除了不能飞升，修炼什么的可比灵修快多了，连魔气也霸道得很，差点把我伤到了。”
要知道，他可是渡劫后期的修士，放眼望去，这天底下能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我会给你个交代。”
青竹真人定定地注视着乾坤真人手里的瓷瓶，突兀地出声。
“……嗯？”乾坤真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给我交代？”
他有些惊讶，“你要替我找回场子么？”
某人故作羞涩地扭捏起来。
“哎呀～这不好吧～不过我很乐意吃你的软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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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真人蹙眉，唤来座下的洒扫弟子。
“让你大师兄来此处见我。”
“是。”
弟子恭恭敬敬地行礼。
“叫你徒弟来作甚？”乾坤真人支愣着脑袋，困惑地出声：
“让你徒儿来帮我……这不好吧？”
何必把小辈牵扯进来呢？
青竹真人张了张口，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此事也不知从何处说起，等岚山来了，我再告诉你。”
本不算现在说出口的坦白被突发状况提前，青竹真人咽下胸口的那股郁气，蓦地怀疑起自己这些年教育的失败。
过去的几百年间，他一直认为是这几个徒弟和乾坤真人的存在让他不再沉迷于放不下的执念。
他珍惜当下来之不易的安稳幸福，虽然执念未消，却也不再像母亲那般执迷不悟。
他努力平衡徒弟们的摩擦和嫌隙，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缓解徒弟们愈发糟糕的关系，反而连自己和他们的感情都越发疏远了起来。
“都错了……是哪里出了差错……”
白皙分明的修长指节攥紧典雅的茶杯，凌冽深邃的瞳孔如同在幽潭投下石子一般，平静无波的湖水掀起波澜。
*
岚山一路快步行至师尊常待的内堂，面上的喜悦与期待毫不掩饰。
他本以为师尊是要向他单独叮嘱些什么，面上情不自禁地扩大笑颜。
然而这份喜悦却在瞥见内堂处碍眼的衣角时淡化了不少。
……又是他。
永远黏在师尊身边，妨碍师尊攀升大道的东西。
岚山的眼底漫起一闪而过的杀意。
没想到此人竟这般深藏不露，本以为那次万无一失，却差点被这人当场擒拿，害他不得不暴露魔气逃离。
“师尊。”
岚山敛去眉间的厌恶，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
“跪下。”
青竹真人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声线冰冷。
岚山心底一惊，下意识想起前些日子那场失败的偷袭。
难不成他被乾坤真人识破了……
“烟儿和晴苑这两个丫头，年纪尚小，心性还未完全成熟，平日里行事毛毛躁躁、没有分寸，做出些莽撞糊涂之事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她们还处在天真烂漫、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对世间诸多规矩和道理的认知尚浅，偶尔任性妄为、不计后果，旁人看在眼里，也只能摇摇头叹口气，只当她们是年幼无知又身负蛊毒，不予过多计较。
可你呢，你身为她们的大师兄啊！在这一众同门之中，你是最早入门的，修炼的时日最长，所经历的种种历练、见过的世面也远非烟儿和晴苑能比。本尊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将你视作这一派未来的中流砥柱，平日里对你悉心教导，把那一身的本领倾囊相授，只盼着你能早日成长起来，能在这复杂艰险的修仙之路上独当一面，能带领着一众师弟师妹们走上正途，光大咱们这一门派。
然而，你瞧瞧你这次做的事，你就是这么给师弟师妹们做表率的吗？你就是这么回应本尊对你的期待的吗？”
青竹真人气急，抓起桌沿的蓄灵瓶丢到岚山脚边。
小巧的瓷瓶咕噜咕噜地从眼前划过，伴随着一阵让人心惊肉跳的逸魔气。
旁人或许对身负魔气毫不知情，但师尊当年正是为此才收他为徒，怎会不了解这股熟悉的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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