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程屿像是被人踩到了痛处一般，双眸中酝酿着滔天的怒意，“你他妈再说一遍！”
程振儒倒是不介意再重复一遍这句话，但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程屿，只好退了一步，语气平静道：“我能进去了吗？”
说罢，他还看了一眼沈筠，意思也很明显，想让他管管程屿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
沈筠夹在两人中间，语气有些无奈地对程振儒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管不了他。”
话音刚落，沈筠就感觉自己被旁边一直满身寒气的小少爷瞪了一眼。
他唇边挂起的笑并未落下，反倒还加深了几分。
沈筠想，程屿大概不知道，他这个样子，真的很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有点幼稚，却又过分的可爱。
让人很想将他给揉圆搓扁，好好收拾一顿。
两人眼神交战间，程振儒身后的叶炀微微咳了一声，提醒道：“少爷，外面风很大。”
程屿心道，风大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恨不得风再大一点，最好能把这个老不死的吹走，吹得越远越好。
不过，碍于外人在，他还是让程振儒进来了。
客厅里，程屿和程振儒分别坐在沙发的两侧，面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沈筠在程屿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叶炀独自尴尬地在程振儒身后站着。
他总觉得自己跟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想了想，叶炀悄声进了厨房，打算泡几杯茶。
他将几杯热茶端到客厅时，双方都还在僵持着，没有人开口打破沉默。
叶炀将热茶分别放到他们三人面前，又老老实实地站回去，当个合格的背景板。
程振儒捡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岁月对他似乎格外优待，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他身上那股儒雅的气质一如往昔，两鬓也并未发白，身上那套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又给他增添了些许威严之感。
程屿盯着他的动作，只觉得烦躁到了极点。
不管过去多少年，他看程振儒都不怎么顺眼。
将茶杯放下后，程振儒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听叶秘书说，你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公司。”
程屿不耐烦地“嗯”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这件事他不信程振儒到现在才知道，而且发生这么大的事，叶炀肯定当时就跟他说了。
程振儒说话向来言简意赅，他起了头，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对程屿说道：“我想让你接替我的位置。”
“董事长！”程屿还未表态，叶炀就已经大惊失色地喊了一声。
他本以为，程振儒来别墅这边是想和程屿和解的，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程氏作为一家能影响Z国经济命脉的跨国企业，任何一点轻微的人事变动都有可能会带来上千万的损失。
更遑论，是换董事长这样的大事了。
而且，在叶炀看来，程屿未免太年轻了一点，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经商头脑，光是董事会那些老狐狸就够他受的了。
程振儒微微侧眸，淡声警告道：“叶秘书。”
叶炀察觉自己失态，忙低下头，“抱歉，董事长。”
程屿冷笑了一声，目光阴鸷又薄凉地看向程振儒，“怎么，你在外面养的那些好儿子看不上你这个破公司？”
这话说完，空气静默了好几秒。
叶炀双眸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沈筠也皱了皱眉，但却未出声阻止。
他知道，程屿一直以来，都将程振儒看成是害死了他母亲的元凶。
当年，Z国第一世家江家的大小姐下嫁给一个穷小子的大新闻，足足占据了大半年的报纸头条。
这段一直被外界唱衰的感情却持续了将近十年。
彼时，程振儒已经靠着江家给予的帮助和力量建立起了自己的商业帝国，甚至有远超江家的势头。
再之后，就是一段烂俗得不能再烂俗的狗血剧情。
程振儒出轨了，在外有了一个家庭，那个见不得光的恋人还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
江明悦得知这个消息后，抑郁而终，只留下了一个年仅七岁的儿子。
也是从那时开始，程屿就不再待见程振儒这个父亲。
“程屿！”程振儒再怎么竭力维持自己的姿态，也被程屿这句话给气了个半死，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程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语气凉薄至极，“你没有资格用这种语气来跟我说话，也不配叫我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母亲取的，这也是他至今没有改名的原因。
不然，他早就把这个刺眼的程字给改掉了。
程振儒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无力之感，他现在才发觉，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的儿子，早就长成了他陌生的样子。
甚至，程屿在背地里做的那些事，都足以撼动他的程氏。
现在的程屿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除了仇恨一无所有的少年了，他靠着自己的力量，建立起了一个不见光但却不可或缺的黑暗帝国。
直到这时，程振儒才开始对他有了一丝畏惧。
但他也知道，只有将程氏交到程屿手上，才能让他苦心造就的商业版图继续辉煌下去。
“你再考虑一下。”程振儒在高位待了多年，习惯了发号施令，不知道该怎么说软话。
这已经是他能给到程屿最大的诚意了。
程屿一言不发，冷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冷风中显得有些萧瑟。
沈筠将人送到门外。
程振儒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你再帮我劝劝他。”
沈筠却笑着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
程振儒神色怔愣了一秒，又蹙眉道：“你也知道，他只听你的话。”
这个结论，是程振儒通过多年的观察得出的。
他早就发现了，浑身上下都是刺的程屿，只有在沈筠面前，才会乖顺一些。
如果由沈筠来开口，他相信，程屿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沈筠却道：“您错了，不是他只听我的话，而是我只听他的话。”
说完，沈筠也不管他神色如何的震惊，又如何的若有所思，神色淡然地将门给关上了。
将外界的风霜雨雪，与他的小少爷隔绝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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