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
江南，金陵陈府。
六爷在和陈龙喝茶，他俩已经喝了半天。
晚上要聚餐赏月，今天的陈府格外热闹。张文龙的两个儿子已经四五岁了，调皮的在院子里玩耍，就像文照小时候一样。
文照已经像雷霆在南洋岛的年纪，半大孩子，不过文照沉稳了很多，他倒是很会哄小孩儿。
他带着张文龙的两个儿子，还有梁风和刺灵珠生的女儿，四哥和余猛的孩子一起玩的很开心。
陈府今天很热闹，热闹的就像陈龙七十岁大寿那个中秋节。
陈二爷和张文龙、四哥、老李、梁风、余猛他们忙着张罗晚餐，中秋节要赏月。
雷霆已经十七八岁，跟着他爹一起忙里忙外，招呼客人。
雷霆很沉稳，他沉稳的甚至比张文龙十八岁时候还成熟，也许雷霆遗传了他爹梁风的冷静。
只是雷霆的脾气不大好，可能跟他从小没有母亲有关，很独立很有个性。小时候南洋岛上的那些经历让他成熟，也让他变得冷酷。
雷霆后来成了雄霸一方的军阀，叱咤风云。鬼子入侵之后，他壮士出川，带着川中子弟去了抗日战场。
这个中秋节陈府人很齐，四年前那个中秋节的人都回到了金陵陈府，他们要欢聚一下。
陈龙看着窗外玩耍的孩子和忙碌的家人，他很开心，又有些伤感……
“四年前，我七十岁生日，那天何其热闹，宾客如云，我潮汕亲故也都万里迢迢赶来为我庆贺生日。
一晃四年过去了，好几个亲人在这几年里故去……
我也老了……”
陈龙对着六爷说道。
说完，他喝了一口茶。
屋里只有他和六爷喝茶，陈龙很喜欢和六爷喝茶聊天。他俩都有些阴沉，都有不凡的经历和讲不完的故事……
“是啊！时光真快，我头上也多了白发。你看，张文龙和青黛、兰惠的孩子都会跑了……”
六爷也有些感伤。
他这一生经历的苦难和坎坷不比陈龙少。
陈龙单枪匹马独闯江南，纵横大半个中国的盗墓界，五十岁归隐江湖。
七十岁时候最亲的女婿，绑架了孙子文照，陈府差点家破人亡……
六爷十六岁独自生活，十八岁下山复仇失败，差点被杀。后来远上京城，在古董行里打拼，他对社会和人心看的也无比透彻……
二人总是有些惺惺相惜，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陈龙的咳喘是多年旧疾，也被张文龙误打误撞的治好了。如今，他已经不再咳嗽，但是比四年前更加苍老……
陈龙对着六爷说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八十岁，那时候再过一次大寿……
我一生都喜欢清净，喜欢远离人群。可是只有节日的时候，我喜欢热闹，喜欢人来人往，喜欢那份喜庆！
也不知道死去之后，阴间是否也如人间繁华和无常。那个世界也是否有爱恨情仇，颠沛流离……”
六爷笑着说道：“应该是一样的世界，只是存在的形态不一样了。鬼神也一样有斗争，有竞争，有规则，也不平等。
否则还要搞什么阎罗王，十八层地狱干嘛？
天堂和地狱，我认为没什么区别。我杀了很多人，死了肯定下地狱了……
不过我也不害怕，真把我搞火了，即使地狱也会折腾的天翻地覆！
不过人间真有轮回，下辈子我也不来了……”
六爷说完，静静的看着窗外。
他已经快五十岁了，眼神依然凛冽，眼睛一翻，还有杀气隐现……
陈龙看了一眼六爷，半晌没有说话。
他喝了一杯茶，笑道：“哈哈，管他呢？庄周梦蝶，也许人间一梦，用佛法来说都是幻梦。
不过还是人间有趣，我喜欢刺激，真有来生，我是会来的。
不过，我不会再盗墓……”
六爷一笑，他刚想说话，陈二爷推门而入……
“爹爹，您二人不要喝茶了，客人和家人都齐了，等你们吃饭。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
“哦，二爷好，我们也喝好了。”
六爷站了起来和陈二爷打个招呼，陈龙放下茶杯，起身和六爷一起去了聚餐地方。
这顿晚餐很热闹，因为小孩子多了好几个，孩子们跑来跑去，吵吵闹闹。
六爷的妻子还在杭城没有来，蔷薇花、谭月和六爷一起来的金陵。
蔷薇花依旧泼辣，谭月也风情万种，她们和刺灵珠处的很好。
刺灵珠依然英姿飒爽。
丹娘已经和陈二爷生活了几年，倒是也很和睦，她的那个儿子也十多岁了，很懂事。
陈家对丹娘的儿子很好，视为家人。
这次聚餐没有男女分开吃饭，因为基本都是陈家的人，外面客人不多，有几个也是至交，并未见外。
几十人在一个事先搭建好的赏月之地吃饭。陈府的家丁们则在外面院子里聚餐，吵吵嚷嚷很热闹。
家丁们划拳行令的声音远远传来……
陈龙看着家人满座，很开心。
陈龙的女儿嫁给了金陵一个古董商，婚后还算美满，夫妻俩今天也来陈府过中秋节。
陈龙七十岁的那个中秋，陈龙让陈二爷他们谋杀了一手扶起来的女婿何乾元。
那年，发生好多事……
对于陈府，那年甚至是一场劫难。
陈龙陷入了回忆，不过他看了一眼女儿和新嫁的女婿，没有提起往事。
陈二爷看出来他爹陈龙的心思，他站起来举杯说道：“今日难得大家都这么齐聚在陈府过中秋，好好庆贺一下，一醉方休！”
大家纷纷站起来举杯……
不一会儿，酒喝的都有些醉意，六爷和陈二爷的座位挨得很近，他低声对陈二爷说：“嘿，人其实也不算齐，少了查干和拔都他们几个，也不知道这两年他们过的如何？”
陈二爷看着手中的酒杯沉吟不语。
陈二爷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心中何尝不知道今天这个中秋少了查干他们……
老李听见了六爷说的话，他哈哈一笑：“过几天不忙了，我们去草原看看查干和拔都这几个兄弟！去打黄羊射猎！今天高兴！来！大家喝酒！”
陈二爷一笑，和六爷一起举起了酒杯，大家干了一杯。
年年时节美晴明，
何处不惟台与城。
秋来偏忆故人约，
月到中秋分外明。
那晚，圆月当空，查干在草原上和他的亲族也在痛饮，不知道那天查干想起来江南的那个中秋没有，有没有想起那个锦香楼的歌妓……
罗慕班和张兴业此时在南洋岛上探亲，并没有在金陵。
这几年，兵工厂和拍卖公司的业务开展很顺利，大部分时间里，罗慕班跟黄宇栋在一起，忙碌兵工厂和拍卖公司的事情，他们全世界的跑。
张兴业在江南和老李开了酒楼，倒是很闲，他也娶了一个老婆。
他思念婆罗洲的故居，也想给他儿子扫墓，今年就带着老婆回南洋过中秋去了……
陈龙看着这几年逐渐有些佛性的陈森木，还有小儿子陈山木。
陈山木已经不是那个纨绔子弟，他一心做生意，对于陈府业务往来驾轻就熟，不再让陈龙操心。
陈二爷主要和黄宇栋忙碌国外公司的事情。
看着团团而坐的几十个家人和朋友，陈家根深叶茂，人丁兴旺。陈龙捋着胡须，这个阴郁半生的老人开心地笑了……
他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个中秋，陈府没有了风波。陈府高墙之外，大清朝却已经摇摇欲坠，民不聊生，风云四起。
热闹了一天的陈府慢慢静下来，夜深了……
皓月升起，星斗密布。
风摇桂影流光动，露染人衣月色寒。
江南微凉的中秋之夜，众人都喝的酒酣人醉，即使陈龙平时不喝酒的人，也喝的微醺。
中秋之后，大家各奔四方，去忙着自己的事情，离开了金陵。
陈龙送走了客人和六爷、梁风、余猛、张文龙他们，陈府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四年前剪断的蔷薇，那颗蔷薇如今更加粗壮，枝干纷纷爬过了墙头。
陈龙忽然有些失落。
也许无常的尘世里，每一年的中秋都不一样，都值得纪念和庆祝……
谁也不知道，明天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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