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
沈棉把滑到不知道哪里去的话题拽了回来：
“虽然数值不对，但是根本问题没有解决——修改参数能造成的困难微乎其微，却要面临着事后被追责，实在得不偿失。”
“搞事的人，要么是蠢到离奇，要么肯定能通过搞事，获得超过代价的收益。”
阿影点了点头：“环境参数的修改，会加大机甲使用者异能损耗，使异能泄露溢出，导致周围异能浓度的提高。”
“在通常情况下，个人，甚至整支军队对于环境的影响都可以忽略不计。”
沈棉下意识接道：“那么，现在一定不是‘通常情况’喽。”
沈影看向窗外。
刚才还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不觉已经布满了厚重的乌云，像是吸饱水的脏抹布，只需要轻轻一拧——
沈棉喃喃道：“是啊，觉醒日的极端异能不均衡。”
临时指挥所内，一片寂静。
沈影继续道：“我做了简单的逆向推导，假如环境异能浓度的飙升，和觉醒日导致的异能不均，二者之间能产生剧烈的异能反应，需要多少被改过参数的机甲同时启动。”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常均台的机甲数目远远不够。”
陈疏快言快语：“所以你推断出，参加本场比赛的所有机甲，都被修改过环境参数？”
全场寂静。
八大军校三届的核心精锐，近三万台顶级机甲师的心血作品，军衔最低的普通士兵都是S等异能者。
背后之人是何等的气魄，能够将这些当成棋子，纳入她的棋盘啊！
沈影点了点头，表情没有变化。
即使面对这样的惊天阴谋，她也没什么敬畏之心：
“事实上，哪怕所有机甲都以最大功率启动，还是不足以达到目标。”
夏青樟简直要被她的大喘气逼疯了：“不是，那改这些有什么意义……”
一直没开口的沈棉仿佛心有灵犀地接道：
“但是，还有这个近天之塔，对吧。”
“我不懂机甲的运作原理，但是我懂谜语人的说话方式。”
“方知在比赛开始前，曾经提示过——近天之塔的本质是异能放大器，机甲是按照它的原理制作而成。”
“换句话说，近天之塔，可以看作一台规模超大的机甲？”
沈影点头：
“是的，假如近天之塔被某个人启动，且功能运作正常。”
“在它周围的异能浓度达到某个阈值后，它就会开始吸收能量，并且进行放大增幅，最后向固定坐标发射异能——”
“近天之塔建造的初衷，是为了向本源所在的异能世界发出信号。”
“为了能够穿越世界壁，它发射的异能束，当量极其巨大，远非人力所能及。”
格蕾丝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
在SSS等们压抑的死寂中，这个曾经的F-平静地演示道：
“假如，我是说假如，异能束发射方向，能够击破觉醒日异能不均流动中，最为薄弱的那一点。”
“那么，整个星系的异能流，就会被彻底破坏搅乱。”
“星球表面的能量层，会和紊乱的星系流之间，会形成恐怖的异能‘气压’差，产生异能风暴。”
“星球之间的异能风暴，还会产生共振反应，导致威力和数量的质变提升。”
“以我们这颗星球为中心，异能天灾会逐渐增强，恐怖的异能能量会像无形的巨兽，把地面甚至浅表地下的一切附着物，全部损毁撕烂。”
“整个科学院，都逃脱不了被天灾彻底粉碎的结局，这应该就是幕后之人的目的。”
沈影一锤定音：“这个人，应该是对科学院怀有某种深切的痛恨。”
“觉醒日前后的异能不均衡，报废的近天之塔还能运行，近三万台机甲的参数异常，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才能形成这样的天灾。”
沈棉听到了一阵嘶嘶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夏青樟问道：“那我们呢？”
沈影面不改色：“作为风暴的中心，我们是最安全的，或者说，没有人比我们更安全了。”
沈棉心里突突一跳。
相同的话，方知也向她承诺过。
夏青樟松了口气：“还好，不用写遗书了，唉，活着就得还贷款啊。”
临时指挥所内，一时无言。
沈棉苦中作乐地想：终于她们都陷入了和我一样的纠结了。
这事当然很大，科学院是帝国的科研中心，内含无数机密研究，结果现在被沈影“嘎”地一声，下了个死亡预告，马上就要彻底完蛋。
说心情不复杂是假的。
但要是和她们有什么直接利害关系，那也没有。
25-27区的本地人，生活在女男平等世界中，对待帝国的感情一向淡漠。
沈棉，地地又道道的老正黄旗穿越者，让她为帝国难过，那纯属是哭错坟了。
阿影和小格…呃…算了。
气氛瞬间有点尴尬。
好在这时，沈棉派出的抓人小队回来了。
小队长一脸严肃：“主指挥，我们先后抓捕了帝国、嘉荣和教谕所的十个侦察兵，夺取空间钮后，交给机甲师检查，环境参数全部都是异常过高。”
最后一点猜想，也被彻底验证。
格蕾丝若有所思：“所以说，假如我们能在今天，说服所有校队都不使用机甲，而是修改完异常参数明天再战，就能从根源避免这场天灾的发生。”
“理论上是这样。”
沈棉言简意赅：“不会有人相信我们的。”
“在这场阵营战中，常均台单独阵营、举目皆敌的设置，就让我们先天无法取信于人。”
“环境参数没有官方公开的测量方法，阿影自创的算法很难被认同。”
“而且，我们刚才的推演中，可能和假设的条件有很多，事实不够充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即使没有阵营之分，哪怕证据确凿无疑，”
沈棉支着下颌，眼神锐利：
“你敢在劲敌环绕之下，放下最重要的武器，缩在防御简陋的营地里，赌别人的良心和契约精神吗？”
“我不敢。”
“我宁愿自我欺骗，我开的机甲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不愿意成为手无寸铁待宰的羔羊。”
“人和人，始终是无法互相信任的。”
沈棉长叹一声：“这就是方知的底气，彻彻底底的无解阳谋啊。”
憋屈吗？
有一点。
这种被人架着走，成为局中棋子的感觉，属实不能算好。
但是沈棉不是小孩子了。
谁能保证，即将被阴谋损害的一方，就是纯然无辜的受害者呢？
世上哪有非黑即白的事呢？
而且。
假如她只真是热血军校文的正义主角，自然可以意气用事，做一人对抗七校大军，不被阴谋裹挟的孤胆英雌。
但她不是。
她身后是常均台，是受她指挥，也须她负责的姊妹们。
“叮铃铃——”
一声尖锐的铃声响起。
正是被设置好的，机甲作战时段即将开始的提示音。
指挥所的门被打开：
“报告总指挥，我军营地附近正南、正东方向，出现了大规模生命异能反应，疑似敌军大部队突袭！”
没有人说话。
她们都在等待着沈棉下令。
黑发少年站起身，气势如同长剑出鞘，锐不可当：
“全员，机甲作战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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