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柳府下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墨韵堂，柳夫人在梳妆镜旁坐着，丫鬟蛮喜正在给她盘髻。
“嬷嬷，今日老爷归家，府中一定不能出什么乱子。”柳夫人交代道。
“是，夫人。一早已经嘱咐过了，大家都晓得的。只是，大小姐那里... ...”杜嬷嬷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柳夫人因着即将见到夫君，心情甚好。
“听大夫说，大小姐额头的疤怕是好不了了，老爷看到，如何交代。”杜嬷嬷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雪天路滑，不小心摔倒，破了相只能怪命不好了。”
盘好发髻，柳夫人扶着杜嬷嬷站起来，叹息道：“我那苦命的姐姐，怎么也不知道保佑保佑她的孩子。等府里忙过这一阵，我们去趟慈恩寺，为嘉儿祈个福吧。”
“是。”杜嬷嬷应道。
... ...
“小姐，老爷车驾到府门外了，夫人和城少爷已经迎过去了，翠果来问，您怎么还没出去，二小姐在二门等着呢。”
青萍从门外咋咋呼呼的进入内室，带了一阵凉意。
“走吧”。红叶帮柳南嘉系上披风，打开门帘朝着外面走去。
父亲啊，数年未见了。
上次见到父亲的时候，还是在叶菁菁的灵堂上。
之后便传出她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赵宣安问都未问将她囚禁到柴房。
柳南嘉用身上唯一的发簪买通了看守她的婆子，让她捎个口信给父亲，希望父亲能来看她一眼，护一护她，告诉赵宣安，他的女儿不会做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
婆子口信带出去以后，她等啊，盼啊，日日望着柴房的门，期望着父亲能从那里走进来，接她回家。
可是她等了几个月，等来的是赵宣安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二话不说就要剖开她的肚子，取出她的孩子... ...
那一刻，她才绝望的发现，原来，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的，父亲，夫君，妹妹，孩子... ...
所有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自从听说父亲要归家时起，柳南嘉就一直想问问他：为什么，她这个女儿对于父亲来说是什么？是攀附权利的工具，还是可以随时舍弃的无关紧要的存在？
可是这些诘问，在见到父亲的一瞬间，她突然就不想问了。
刚刚四十的父亲，鬓间已见华发，看到她们姐妹过来，笑眯眯的喊道，“嘉儿，一切都好？”
“多谢父亲挂念，女儿一切安好。”待到柳南嘉姐妹走近，盈盈一礼拜下去后，柳文杰突然吃惊的问道，“嘉儿，你额头这是... ...”
柳南嘉听到父亲问，眼眶止不住的红了。
前世也是这样，每次她和柳南蓁见父亲，父亲总是会第一时间看到她，问她睡的可好，功课做的如何，怎么又瘦了，柳南蓁后来会那样算计她，有一半原因就是嫉妒父亲对她的爱。
明明是这么疼爱她的父亲，为什么会在她生命最后的几个月，他从来不去看望她一眼呢？
“老爷，外面天寒，有什么话，进府后再说吧。”柳夫人柔柔的说着。
“嗯。”柳文杰说着大踏步走向正厅。
“说说吧，怎么回事，我离家两月，嘉儿怎么就成了这样。”久居高位的柳相，不怒自威。
“老爷，是妾身没照顾好嘉儿，妾身对不住早逝的姐姐... ...”柳夫人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
“父亲，不怪姨母， 都是女儿不好。女儿不该明知雪刚停，路面滑的情况下，还答应蓁儿妹妹陪她去青云寺。也不该在妹妹手镯不慎掉落的时候，不喊护卫，帮妹妹去捡手镯以至于从石阶上摔下来。”
柳南嘉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抬眼看了下坐着的柳夫人眼中射出来的刀锋。
“哦？还有蓁儿的事？”柳文杰抬眸看向柳南蓁。
“父亲，女儿... ... 女儿... ...女儿是想去寺里替父亲祈福，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柳南蓁看着自父亲自回府后第一次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居然是为了姐姐疑心她，不自觉就伤心起来，回话也颤颤巍巍的。
“老爷，蓁儿也是一片孝心。”柳氏看着女儿的样子，怒其不争。
“您不知道，蓁儿当时也吓坏了，嘉儿昏睡了三天，蓁儿也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姐姐三天... ...”
“她姐姐都昏迷不醒三天了，难道她不守着，还能回自己院子里安心的睡觉吗？”柳文杰哼了一声，“怎么处置的？”
柳夫人赶忙说道，“嘉儿受伤后，妾身第一时间询问了一同去的护卫，杜嬷嬷也带人去看了当时嘉儿摔倒的石阶，确实是因为天寒地冻，地面滑造成的。随同去的护卫因护主不力，念是初犯，每人杖责二十大板。因为嘉儿病重需要人照顾，青萍那个丫头准予戴罪立功，等候老爷回来处置。”
柳文杰看了妻子一眼，“嗯，于内宅一事上，你一直处置的很好。”
柳南嘉听后，眸中闪过一丝冷笑。
柳文杰对柳南嘉说道，“为父即刻要进宫面圣，嘉儿，你放心，为父一定会为你找最好的大夫医治。”
柳南嘉道：“女儿多谢父亲。只是，国公府赵公子已见到女儿这副容貌，恐怕... ...”
柳文杰一听，“他想悔婚？”
柳南蓁接了话回道：“父亲，您不知道，当时，赵公子身边的人一起嘲笑姐姐，说......说的话难听的，女儿都学不出口，赵公子当场铁青了脸，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柳南嘉听着柳南蓁说的话，脸色尴尬羞愤到了极点，“父亲，女儿不想嫁给赵宣安！”
“胡闹！”柳文杰虽也气恼柳南嘉受的羞辱，却也知道与国公府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了，“再有月余就是你们的婚期，这个时候你不想嫁了，像什么样子。”
“难道等国公府的退婚帖子下到柳府的时候才像样子吗？”
柳南嘉望着眼前的父亲，问道。
“我柳文杰的女儿，哪怕他是国公府，也容不得他嫌弃，我这就入宫求的陛下赐婚圣旨。”
柳文杰说着就喊了小厮往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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