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跪坐在莫辰身旁，双手覆于他胸口，灵力源源不断注入。
那一下极轻的抽搐，如风拂树叶般微不可察，却是她苦苦等待的信号。
“他还活着！”
她抬起头，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议事厅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包括那些刚刚还在争吵的人。
胡一娇原本站在门口，手中紧握着一把断刀，听闻此言，急忙冲上前来，急切问道：‘真的？哥真还能醒过来吗？’
沈娇没回答她，只是把手指按在莫辰腕上，眉头微皱。
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似即将熄灭的火苗。
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还在抵抗，那股黑气没有继续扩散，反而被某种力量压在了经脉深处。
“不是死兆。”
她说，“是沉。”
姜若芸靠在门边，肩膀上的伤还没处理，衣服都被血浸透了一片。
她听见后咬牙站直，“只要没死，就还有希望。谁敢说散伙，先问问我这把剑答不答应。”
她话音刚落，角落里一位老修士脸色发白地站了起来，“你们别忘了，外面可是季云天！
刚才那混沌之力虽然震退了他们，可代价是什么？
宗主差点没了命！现在他躺在这儿动不了，通天树也缩回去了，咱们拿什么守？拿什么打？”
“你怕了就滚。”
胡一娇扭头瞪着他，“没人拦你。但别在这儿放屁动摇军心，我不认字，可杀人不用学。”
那人涨红了脸，“我不是要投降！我是说该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风头过去……”
“风头？”
欧阳无双冷笑一声，从账本里抬眼，“你以为季云天会放过我们？今天退一步，明天就得跪着求他给口饭吃。
到时候别说避难，连骨头都会被啃干净。”
“我现在宣布，对商会库存进行重新分配。疗伤丹药优先供应前线守卫，每人每日发放两粒；灵石按照岗位发放，不得私自藏匿。
若有违反者，将按商会规定，以叛变罪论处。”
张梦溪一直没说话，这时候从袖子里摸出三张符纸，贴在密室四角。
她动作轻柔无比，然而每一张符纸落下，空气都仿佛被压得愈发沉重了几分。
顾青云伫立在门外，听闻屋内吵闹声一片，眉头紧紧皱起。
他转身对身后的执法队下令：
“封锁东西两侧通道，做到外松内紧。
严禁任何陌生人进入，也不得让任何人擅自离开。”
一名队员迟疑道：“万一……有人想走呢？”
“让他走。”
顾青云冷冷道，“记住名字，记下身份玉牌编号。待日后清算，一个都别想逃过。”
沈澜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了两下。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莫辰，又扫视众人，声音平稳：
“现在争论退与不退，毫无意义。真正的问题是——敌人有没有撤？”
没人回答。
“没有。”
他自己接了下去，“季云天受了受伤，但他没死。灵器宗损失惨重，但他们山门还在。
帝尊暗卫虽然被炸毁一艘飞舟，可另外两艘只是偏移，并未覆灭。
这种时候谈解散，等于把脖子送到别人刀下。”
沈澜缓步行至中央，手中扇子轻轻点地，道：“我们如今并非已然失败，而是处于僵持状态。
莫辰虽昏迷，却仍有一线生机。”
胡一娇听得直点头，马上嚷嚷：“就是！我哥要是醒了发现人都跑了，非气得当场复活不可！”
这话一出，气氛竟松了些。
沈娇终于松开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要重新炼一炉九转还魂丹，加三味新药引。
需要一个人帮我盯着火候，不能断灵力。”
“我去。”
姜若芸立刻说，“你去忙别的，这里有我。”
“物资我来管。”
欧阳无双接过话，“仓库钥匙在我这儿，谁领东西都得登记。”
“巡防交给我！”
胡一娇拍胸脯，“谁敢偷懒逃跑，我把他裤子扒了挂旗杆上！”
张梦溪看了她一眼，“别闹了，正事要紧。”
沈澜点点头，“很好。五位嫂子各司其职，顾长老带人稳住外围，我在后方统筹情报。
现在所有人听令——商会不解散，不动摇，不妥协。
等莫辰醒来那天，我们要让他看到，他的兄弟一个都没少。”
话说到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名守卫冲进来，脸色发紧：“东区第三哨岗发现异常，有两个弟子背着包裹往外走，说是请假回家探亲！”
胡一娇腾地站起来，“谁？报名字！”
“是……是赵三和李三槐。”
“李三槐？”
欧阳无双翻了下手里的名册，“他昨天刚领了二十块上品灵石，说是修补阵法用的材料费。”
“材料呢？”
沈澜问。
“没见着。”
“人呢？”
姜若芸已经握住了剑。
“被拦下了，在审。”
沈娇闭了闭眼，“看来，真有人想趁乱捞一笔。”
张梦溪冷冷开口：“查他住处。如果私藏资源或带走商会物品，按叛徒处置，当场废修为，扔出山门。”
“等等。”
沈澜拦住她，“先别动手。当众审问，让大家看看背叛是什么下场。”
胡一娇咧嘴一笑，“这主意好！拉到广场上去，我亲自监刑！”
沈娇没再说话，低头看着莫辰的脸。
他的嘴唇还是干的，脸色灰白，但呼吸比刚才稳了些。
她伸手抚了抚他额前的碎发，轻声说：“你撑住，我们都撑住了，你不许倒。”
夜里，商会大殿灯火通明。
几十名骨干围坐成圈，静听欧阳无双宣读新的值守表。
窗外风声呼啸，吹得灯笼摇曳，影子在墙上肆意乱舞。
沈澜站在廊下，望着天空。
月亮被云遮住一半，像缺了个角的银盘。
他手中折扇轻摇，低声自语：‘这场仗，比的不是力气，是人心。’
顾青云走过来，递上一份名单，“这是今天申请离队的七个人，我都记下了。”
沈澜接过名单，看都未看，便将其撕成两半，随手抛入风中，道：“留下来的，才是我们真正的底牌。”
密室内，沈娇将新炼好的丹药喂进莫辰口中。
药丸化开，顺着喉咙滑下，他的喉结动了一下。
床边的小炉还在烧着，火焰微微跳动。
张梦溪蹲在角落，往地上撒了一圈淡绿色的粉末。
她撒得很慢，每一寸都仔细覆盖。
姜若芸靠在墙边，剑横放在膝上，眼睛始终没闭。
胡一娇坐在门槛上，手里玩着一把小刀，时不时抬头看看床上的人。
“哥。”
她忽然开口，“你倒是说句话呀？”
没人回应。
她撇了撇嘴，把刀插进地板缝里，“不说就算了，等你醒了再骂我。”
外面传来一声锣响，是换岗的信号。
紧接着，一阵喧哗从广场方向传来。
应该是审问开始了。
沈娇缓缓起身，踱步至窗边。远处人群如蚁聚，火光将一张张脸庞映得明暗不定。
她不知那边正上演何种戏码，亦无心探究。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里，绝不能出半分差池。
她的手轻轻按在腰间的药囊上，指尖触碰到一枚细针。
那是她最后的保命法宝，专门为护心而制作。
只要莫辰的心跳停止一次，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扎下去。
绝不允许出现失败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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