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百无聊赖，准备离去之时，远远地便听见一串响亮而娇蛮的童音。
“你这么蠢，真不如猪圈里的小猪仔！就你这脑子还想修行？做梦也别做了！”
声音之中满是轻蔑与怒气，还带着一种过分熟练的羞辱语气。
许凌挑了挑眉，来了兴趣。
许公子是个热闹人，既然遇上了，自然要看看的。
循声而去，他走到了白象门内院外侧，那里是门主家眷所居之地，有重重禁制，但对许凌而言不过是一抬脚的事。
一棵老槐树下，两个孩子正对峙着。
只见院中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华丽的紫色云锦小袍，年岁看起来不过十岁不到，却已是张扬跋扈，颐指气使的模样。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不远处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少年，语气中充满了讥刺。
小女孩身后还站着两个婢女，脸上带着强作镇定的笑意，明显对这场教训早已司空见惯，不敢插手也不愿劝阻。
许凌目光微凝，扫向那名被训斥的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一二岁，衣衫洗得发白，脚上一双布鞋早已开了口子，脸色苍黄，带着病态般的倦意，显然是常年干着最苦最重的杂活。
但真正引起许凌注意的，是那少年虽然低着头，一言不发，可那一双黯淡的眼眸中，却藏着难以掩饰的一丝火光。
那是屈辱中孕育的愤怒，是隐忍中蓄积的决心。
许凌挑了挑眉，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哦？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主角气息？有点意思。”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下去，目光始终没离开少年。
小女孩骂得越发激烈，甚至不惜动手，气呼呼地上前，狠狠踢了少年两脚，踢得他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周围无一人敢出声劝阻。
“这小丫头脾气够冲，简直是缩小版的周小小。”
许凌心道：“不过比起那个爆脾气丫头，这孩子更像是从小就养成了以自己为天的性子。”
他再看那少年。
在被踢倒在地后，静默良久，方才咬牙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没有愤怒，只有沉沉的冷意。
他低头，转身默默走出内院，回到外门弟子所住的杂院。
许凌悄悄跟随。
他发现这个名为周楼的孩子并没有第一时间休息，而是还要负责那日常最脏最重的杂活——清理兽厩粪便、挑井水至膳房、搬运灵材至后山。
每一个动作都没有拖沓，每一次受辱都咬牙坚持。
他吃的是被人吃剩的冷饭残汤，住的是漏风的偏屋，还经常被几个身材魁梧的同门调笑取笑。
有时候甚至还会被以“替小姐出气”为名，被当场毒打一顿。
但他没有吭声。
他只是默默忍耐，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的活计，眼中那团“火”却从未熄灭，反而愈发深沉。
“有点意思。”
许凌终于开口，笑了。
他分明看到了那种极为稀罕的“灵魂特质”——顽强、坚韧、极度的逆反性格、对尊严的渴望、对屈辱的铭记，还有潜藏在心底深处的野望。
而那种“在逆境中不自知地模仿变化，主动寻找更优解以求存”的潜意识倾向，更是罕见。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苦孩子”故事。
这是一个骨子里拥有“变化”魂灵的人。
那一夜，许凌没有离开，而是悄然隐去身形，在周楼所居的偏屋外架起一层隐秘结界，暗中观察这个少年一夜的所有行动。
他发现，这孩子居然在夜半时分偷偷潜入后山灵地，那里有一座被废弃的灵兽园。
在园中一角，他找出一株断根的寒玉草，用手中一把破烂小刀，小心切割，用极为笨拙却坚决的方式模仿灵药炼制流程。
他反复失败，数十次都没能激发药效，反而弄得满手青黑，但却一次也未曾放弃。
许凌望着那一幕，忽而沉默良久。
“《万象如意变化妙诀》……”他低声喃喃。
“或许，这次真的找到传人了。”
自认为运气不错，挑中了那个被欺负到尘埃里的少年周楼之后，许凌便开始悄然展开自己的布局。
他深知，任何一个传奇的开始，都需要一个契机，而他要做的，就是制造这个契机。
那日黄昏，天色刚刚转暗，远处山林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之中。
白象门的后山空旷幽寂，鸟雀归林，虫鸣悄然，一片寂静。
少年周楼拎着破旧的扫帚，肩头搭着一块补丁累累的麻布，正默默打扫着这片宗门弟子都懒得来一步的偏僻小径。
他弯腰清理着地上积叶，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肌肉的痛感，但他面无表情，只咬着牙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他脚下一绊，低头一看，只见石缝中竟嵌着一枚古朴的戒指。
那戒指表面斑驳，看不出材质，但却在落日的余晖中泛出一丝幽光，似乎有某种说不清的吸引力。
少年本能地蹲下身，将那枚戒指取出。手指接触到戒指的一刹那，他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似的。
他仔细端详，发现这戒指尽管外表普通，指环内壁却隐隐刻着一些玄奥的纹路，如游龙蜿蜒，若隐若现，似乎蕴含某种道韵。
他直觉这不是凡物，哪怕自己识见浅薄，也知道这样的东西不该随便示人，于是便悄悄地揣进怀里，小心翼翼地藏在贴身内袋之中。
那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似乎反复梦见戒指泛起波澜、有光流转，仿佛在召唤他，又像在等待什么。
第二日清晨，他如常去打扫门庭，却又一次因为打翻水桶，被同门怒骂责罚，甚至在众目睽睽下被泼了一脸脏水，狼狈不堪。
一个拳头砸在他肩膀上，带着嘲弄与不屑的力道，把他整个人砸倒在地。
嘴角破了，鲜血混着尘土，滴在他贴身的衣襟上，也染在了那枚戒指之上。
便是那一刻，戒指中微不可察的光芒猛然一震！
一股炽烈而悠远的意志如雷霆般在他脑海中炸开，他整个人身形一僵，眼前一黑，意识瞬间仿佛被卷入了一片星空般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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