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横盯上的男子顶多也就二十岁出头，脸色苍白的过分，好像常年见不得阳光似的，偏偏嘴唇却又生的鲜红。
那男子双眼深陷在眼眶当中，眸子是灰霭的，不似正常人那般灵动，察觉到方一横比刀子还要锐利的目光后，那人显得有些怯懦，低着头，紧靠着墙壁走进僧舍。
他的左脚是跛的，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落下的病根。
方一横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
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可他没有任何证据。
方一横转身，任由枯念和尚带路往枯禅寺大殿逛，“大师，刚刚那人是谁？我看他没有剃度，病恹恹的，应该不是枯禅寺的俗家弟子吧！”。
枯念和尚叹了口气，回答道“是个苦命儿，他乃是当今礼部尚书魏臣真大人的私生子，姓冯名林，魏大人向来不喜他，魏家大夫人更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冯林施主一怒之下离开魏府，在私上住了快有一年时间了！”。
快一年！
方一横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词汇一直都很敏感，追问道“敢问大师，冯林来寺上究竟多久？”。
枯念和尚沉吟片刻，回答道“八月有余，大人为何问这个？”。
方一横笑着摇头，故意岔开话题，和枯念和尚走远。
在枯禅寺吃了顿斋饭，方一横和周冷离开枯禅寺。
两人顺着大道往锐士营走着，周冷谨慎看了眼左右，在怀中掏出两本书。
“大人，这是枯禅寺僧人名录，还有轮值时间，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寺中和尚的确是四二轮休”。
方一横边走边看，他特意看了看枯念和尚和冯林来枯禅寺的时间。
根据记录得知，冯林的确是在八个月之前来的枯禅寺，至于枯念和尚则要更早一些，今年是他在大齐都城的第十三个年头。
十三年悟禅，依旧一无所获。
何其悲哀。
“大人，可找到你了！”。
方一横抬头，看到的王大海那张憨厚脸庞。
王大海脸上汗水肆意流淌，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尊卑有别，拉着方一横手腕疾走。
周冷眼珠子一瞪，一把推开王大海，斥责道“老王，你还懂不懂规矩，有事说事，天塌不下来！”。
王大海急的直跺脚，“大人，锐士营中来了大人物！”。
方一横轻笑出声，打趣道“怎么着？齐将军亲自来了？”。
王大海倒是实诚，答道“大人莫要说笑，齐将军好端端的，干嘛要来锐士营！是李凉将军，玄甲营都统，放眼整个天策军，齐将军之下，就属他最为难缠，据说他曾一夜之间连灭七家满门，只因为这七家的主人对齐将军不敬！”。
李凉？
天策军杀星！
他来锐士营干什么？
方一横心中沉甸甸的，跟随王大海返回锐士营。
锐士营，议事厅。
李凉好像青松一般站在当中，闭着眼睛，没人敢接近他。
方一横走进议事厅，关上房门，发问道“李将军可是来找我的？”。
李凉睁开眼，眼中尽是冷漠，好像对天底下的事情漠不关心，“奉齐将军之命，问询三虎桥凶案，可知道凶手是谁了！”。
方一横点了点头，“凶手是谁我心中有数，只是目前还没找到证据！”。
李凉说道“今晚他就要杀人，你若是拦不住他，我可以出手！”。
方一横眉头紧锁，语气当中有些愠怒，“你早就知道凶手是谁？”。
李凉答道“知道，在他杀第三人开始我便知道，也正是因为我出手，才让方振碰上他，我只是没想过方振竟然和凶手拼的两败俱伤！”。
方一横很想骂娘，“既然你明知道凶手是谁，为何不阻止他？你知道他又杀了多少人吗？”。
李凉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动他有不动他的理由，我只问你，今晚用不用我出手阻拦他！”。
方一横冷哼出声，“不必！你是大人物，就该高坐云台，看我等蝼蚁厮杀，敢问李将军，都城百姓死活在你眼中，算什么？”。
李凉如实道“比草芥还不堪，我不在意他人死活，也不需要他人在意我的死活”。
方一横长长吐出一口气，坚定说道“李凉，等我和你境界相等，一定会甩你两个耳光！”。
李凉权当没有听见，自顾自的离开了。
送走李凉后，方一横要周冷叫来南千言和北川。
几人见面，方一横没有多余的客套，开门见山说道“我要进七尺楼藏经阁，立刻，马上！”。
连一直温文尔雅的南千言都被气笑了，反问道“你凭什么？”。
方一横认真答道“就凭我能找到凶手，如果天黑之前我进不去藏经阁，凶手还会杀人，我们除了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
南千言为之语塞，好半晌北山开口道“我信你，我只问你一句，你有几分把握？”。
方一横如实答道“既然信我，就要信到底，我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哪怕只有三成把握，我也敢以命相搏！”。
如此说，他只有三成把握。
南千言还想阻拦，“师妹，莫要冲动，我、我建议再等等看！”。
方一横冷笑，“等什么？等继续死人？我们有了万全把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们可是捉刀人，怎么比我这个锐士营都统还要怕死！”。
南千言反驳道“方大人，这个时候用激将法，不地道吧！”。
北川打断道“好啦！我意已决，师兄不必管我，此事我自当一力承担，方一横，你跟我来！”。
方一横跟随北川离开锐士营，直奔皇宫旁边的七尺楼。
七尺楼只有七尺，别看名字起的有点味道，实际上寻常百姓看去，七尺楼也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府邸罢了。
七尺楼门口有穿黑甲的卫兵站岗，卫兵认识北川，因此没有阻拦。
方一横走进小院，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段向下的台阶。
方一横脸色精彩，小声问道“七尺楼在地下？”。
北川解释道“七尺楼共分十四层，地上七层，地下七层，我和师兄只是最普通的捉刀人，在地下七层活动，在我们之上有大捉刀人，还有其他官员，他们有资格进地上七层！”。
方一横抬头仰望，一眼便看到了头，“别扯了！房顶也就七八尺，哪来的地上七层！”。
北川如实答道“不知道，我没去过地上七层，这些我是听师兄说的”。
方一横不再言语，两人并肩顺着台阶走向地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活生生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
走向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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