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停歇了，镇北侯让杜斯年暂时顶了原州城太守的位置，江云娘也总算是得了空闲，不必整日忙碌。
也总算是有空闲，与两个孩子亲近了。
江云娘这两日总觉得康平这孩子，心思有些重，比从前沉闷了些。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场战事，被吓到了。
但看他习武认真，与平乐和几个兄弟之间玩闹时，也还算好。
似乎只有在她面前，略显局促，慌张。
江云娘不知根源，只小心观察着，并未声张。
念文是个小调皮鬼，还不到一岁半，已经展现出了小魔王的本事，他那小屋里，除了他推不动，砸不坏的，已经剩不下什么东西了。
力气大，脾气臭，心眼儿还不少。
在婆母的院子里，也只有婆母和朝露能降的住他。
乳娘更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有一个乳娘坚持做了一年多，前两日也请辞了。
如今接到江云娘的身边，先头两天弄的江云娘头痛不已，心软的根本就看不住他。
观察了两日，发现这小家伙还是个欺软怕硬的。
格外害怕凝霜，也只有在凝霜怀里的时候，能老老实实的。
江云娘便让凝霜去看护，又从凌云阁中挑了两个会武艺的女使，放在了念文的身边。
不过很快江云娘就发现了，这小家伙儿，根本就不是怕会武艺的，而是捏准了人的心思，看人下菜碟。
之所以怕凝霜，是因为他做错事情的时候，凝霜会真的收拾他。
而新来的两个女使，即使有武艺在身，也不敢伤到这位小主子，所以这两位在念文面前根本毫无威慑力。
看样子想要教养好这个小家伙儿还得费些心思才行。
江云娘一连几日，大多数的注意力都围在孩子身上，察觉出问题所在，便让人将自己院子里的厢房腾出来，打算将念文接回来自己亲自带着教养。
康平那边，她是觉得这孩子是跟自己有了什么隔阂，就是不知是因为某些事情，还是谁跟他说了什么。
一时查不到原因，也不能拖下去，不如直接问一问。
“娘，今天小厨房做了什么？好香啊！”康平带着平乐冲了进来。
是真的冲进来的，两条小腿迈开，像踩了风火轮似的，一溜烟儿就到了她跟前。
浑身上下透着的愉悦，那双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江云娘浑身一怔，疑惑不解的神情一闪而逝。
“平乐给姑母请安。”平乐端端站在康平的身侧，也是一脸笑意的向她行礼。
江云娘收敛神色，向平乐点了点头，一如往常用自己的手帕，替康平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
这一次，康平果真没有像前两日那般，不经意的闪躲，甚至很享受的往前贴了贴。
“昨日你爹回来，猎了头赤鹿，今日炖了些汤，先去净手。”
江云娘面上平静，心里却是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孩子的行为是装不出来的，可为何仅隔了一天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
行为举止，神情状态，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江云娘装作无事，一直到两个孩子吃过晌午饭，回去午歇之后，江云娘的笑脸才逐渐垮了下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自她嫁入镇北侯府之后，康平一直都是十分的活泼，与其他几位兄弟也相处的极好。
她以为是因为侯府的孩子多，所以他才会越发活泼......
可再往远里想一想，康平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一直都是十分内敛的性子。
会羞涩，会胆怯，会不安，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拼尽全力，就怕爹娘会说他一句不好。
她从前因为他那性子担忧过，也明白是因为这孩子三岁之前一直都跟在她身边，三岁之后又与她一道被圈禁在那庄子上，没有父亲的庇护才导致的如此。
她以为这一世会有所改变也实属正常......
江云娘不由的再往远一些的时候去想，想他们母子入侯府之前，想他们来原州城的路上，想他们从前在西城的时候，想上一世......
她竟然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那么现在的康平，是跟她一样，重生而来？
若是重生而来，定然知道这一世与上一世的不同？
怎会不与她交底？
还是说，被人夺舍......
彻底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她的康平呢？
她的孩子......
江云娘平躺在床榻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床幔，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这两三年里都做了些什么？！
竟然到今日才察觉出不对！
她不能声张，就算......就算那芯子，可那副躯壳还是她儿子的。
躯壳还在，她的儿子就还有回来的可能。
她可以与那东西谈判，只要他肯离去，只要他不伤害康平，一切都好说......
江云娘午歇的时候，根本没有合眼，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许多，到了时候，便收敛好情绪，像往常一般起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桂芳，到侯夫人那里回禀一声，就说我们母子今日晚饭就在院子里用了，就不到前面去了。”
婆母那里没那么多规矩，她们之间也不需要寻什么理由，更何况她现在还顺怀有身孕。
说完便带着秋瑾等人，到了隔壁康平的院子。
打发走其他人，自己将这屋里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找了一遍，没有找出任何痕迹。
可她依旧没有放弃，就连窗边的日常练字的手稿，她都没有放过，一张一张的寻。
终于让她找出了端倪，其中有两张稿纸的字迹，明明就是在模仿她的字迹，这就更加让她确信自己的猜测了，继续翻找。
床榻下有个十分隐秘的隔层，江云娘用匕首轻轻撬开，里面还有两张纸张，一张是布防图，一张是......江云娘努力回想着舆图，觉得这片地方，有些熟悉。
江云娘闭了闭眼，如果他是想学习军务，大可不必如此小心藏匿。
他藏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咦？我娘在这里？”
康平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把守在门前的秋瑾，心猛跳了一下。
江云娘端坐在罗汉榻上，内心如惊涛骇浪一般的翻滚着。
康平踏进屋子，看到娘的眼眶微红，手中还捏着他今日午歇时画的布防图。
心道不好！
努力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可他在那一瞬间眼神中的闪躲，惊慌，尽数都落在了江云娘的眼里。
“娘.....”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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