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姜林沉思了许久，终于开口。
“首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石平不等姜林说完，双手按在姜林的办公桌上，俯下身子盯着姜林的眼睛，很是认真地说道。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姜林听石平如此说，也来了精神。
“是。你之所以不想接受‘皇帝’这个称号，是因为在你的规划中，最终是想实行民主，想实现共和。你曾对我说过，‘皇帝’这个称号，是极其专制的君主的称谓。”石平终于道出了答案来。
“是，确实如此。”姜林反而平静了下来。
“首领，以前我年纪小，不太懂。咱俩外出时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当时虽然没听的太明白，但幻想起来，觉得终究是美好的。但现在，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已经开始懂得许多事情了。首领，你设想的那些东西，在现阶段有些太过理想化了。”石平仍是一双炽热的眼神望向姜林。
“太过理想化？什么意思？”姜林双手交叉，想听听石平的见解。
“首先，你所说的民主，需要民众的觉醒。现阶段下，你和民众谈民主，用你的话讲，就是对牛弹琴。你的这一思想有些太过超前，很多人根本理解不了。民众理解不了，自是无法很好地去把握这一你赋予他们的权利。到最后，恐怕要走偏了。”
“其次，你所说的共和，亦是需要大唐国民众必须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共同的目标之后，才能谈共和。大唐国现在由大唐国、故周国、故商国、草原上的蒙古族人四大部分组成，而故周国、故商国之下，还有许多小诸侯国和方国，蒙古族人里，还有诸多部族。这些人碍于大唐国目前的实力，放弃了自己的特权，加入到大唐国中来。但任是谁也无法确定这些势力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而日后还会有淮夷、东夷、莱夷，还有南边的虎方、西边的戎人、羌人……总之，就是形形色色的群体加入到大唐国中来。你所说的共和，是要赋予不同民族、不同族群、不同部族一定的权利。那么这样的话，和大肆分封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些势力若是拿到权利，各怀心思，最终大唐国岂不是还会分裂！”
“即便不分裂，权利分散也势必会影响国力、军队的战力。而首领一直在说，在我们的周边，在我们生存的这个地球上，还有许多外族、异族，日后都会对我华族虎视眈眈。现在首领不趁着自己有生之年，带着我们建立一个强有力的强权国家，尽快将我们已知的地方统一成一个强大的国家。而只是想着民主、共和这样不合时宜的事。那……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标下若是记得不错的话，首领今岁已经三十有九，若这世上没有长生不老之药，若是按照首领此前所言六十岁退休，退居二线的话，首领还可执掌大唐国权柄二十年。首领用了十五年，终于将大唐国发展壮大，又将大唐国、故周国、故商国三国统一，现在又要用后面在任的二十年，将大唐国再拱手送出去么？首领刚刚在大唐国这片土地上洒下强盛的火种，现在打算再亲手将这燎原之势浇灭吗？”
“以标下想，大唐国发展到现在，必须尽快建立起一个强有力的强权国府。先将唐、周、商三国牢牢地结合在一起。借用首领的话讲，这三国之地是我大唐国的基本盘，只要保有这个基本盘，日后无论是哪个外部势力对我大唐国不利，我们都不怕。这也是我为何会对王副总长提及‘皇帝’这一称号的原因。”
“首领若是现在加‘皇帝’称号，我大唐国改为大唐帝国，所有的行事风格便不需再循以前商王朝的先例。大唐国的一应规章制度则可以不用受到惯例的袭扰，顺利地推行到各地。那些幻想着继续分封、阻挠流官的原大小贵族，在强权政府的治理下，在大唐国的钢铁雄师面前，想必也无法翻起多大的浪头来。”
“以标下想，首领所说的民主和共和，必须等到我们人类发展的足够文明。我指的全人类，首领所说的地球上所有的人类发展到足够的文明之时，才能实现。我们现在只是刚刚解放了奴隶，才迈出了第一步……”石平没有朝姜林行军礼，而是抱拳朝姜林弯腰说道。
“嘶……”姜林倒吸一口冷气，很是认真地盯着石平。
“我以前是觉得你小子这些年成熟了，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想了这么多，想的这么全面。”姜林盯着石平看了半天，终于幽幽地开了口。
“这也全赖首领早些年对标下毫无保留地悉心教导。若是让标下自己去想，恐怕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些道理。”石平很谦虚地朝姜林答道。
“那……现在称‘皇帝’，不早吗？我大唐国现在的局面其实谈不上强盛、兴盛，最多只是地盘大了些而已。”姜林其实也很矛盾，石平说的这些话，姜林不是没想到过，只是平时的军、政事务太多，不等姜林深入地思考，思路便被打断。现在听石平如此说，姜林的心中却也渐渐地拿定了主意。
“但是，首领没发现吗？故周国、故商国的民众脸上透露出来的信心和骄傲的神情却是装不出来的。虽然这两地的民众今岁刚刚遭受了兵灾、天灾，但我大唐国给他们带来的希望，却是以前的周国国府、商国国府无法带给他们的。以前这两国若是出现天灾，民众几乎都是自生自灭的状态，像我们大唐国国府能如此重视民间的疾苦、能专门出台抗灾、赈灾、救灾的政策，甚至还要专门成立协助民众渡过灾情的部门……长安城自开始规划到现在，堪堪不到半年时间，民众们的热情比之当年晋阳镇的第一年还要高涨，建设的速度比之以前明显地要快。以标下想，若是此刻首领能加‘皇帝’称号，国府再适当地进行一番宣传，大唐国各地民众的干劲会更足。”
“标下是军中之人，这十几年，政务方面的数据标下无权知晓，但标下走遍了大唐国的几个城，标下认为只要我大唐国的一系列政令、政策、国策不变，晋阳城、平阳城、涑阳城、安邑城、平城，这几个城就是很好的例子。首领还愁大唐国不强盛、不兴盛吗？”石平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所想一股脑全道了出来。
“唔……”不得不承认，石平的一番话确实挺有道理。
“首领，那接下来怎么办？会议厅里近百大唐国的中高级官员还等着你！”石平见姜林终于没再提出反驳的意思来，接着问道。
“你先去，我十分钟后到。我给你写个手令，让包爽他们先撤出来。”姜林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张自己专用的信笺来，匆忙写下了几个字，递给石平。
“那……首领的意思是接受姬旦副院长的提议了？”石平接过姜林的手令，揣进兜里，仍不肯放过姜林。
“你去给黑院长和姬副院长说，此事会上先不做定论。十分钟后，年终总结会照常进行，由我发表新年贺词，但是现在我要先如厕。”姜林语气轻松地朝石平说道。
“是！”石平从姜林的语气中再也没有听到气愤的意思来，忙朝姜林行了一礼，转身朝首领办公室门外走去。
……
五分钟后，会议厅内的众人从石平的口中得到消息，立刻沸腾了。
十分钟后，姜林如期返回会议厅，像没事人似的走上发言台做了大唐国十五年的新年贺词。新年贺词发表完，全文将一字不动地以电报的形式发往各城政务厅，第二日的大唐国十五年元旦，一大清早，姜林的新年贺词便会贴在各城的几处张榜处。有了来自首领的祝福，大唐国的民众将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迎来新的一年。
当然这是后话。年终总结大会之后简短的宴会上，从黑世工以下，大唐国政务院的几名正、副院长，总参某部的正、副三名总长，防务部唐涂部长和刘良总政委陆续接到了首领卫队兵士的通知，宴会结束后，几人要去一趟首领办公室面见首领。
今日的总结会上，因为姜林的离去，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与会的大小官员各怀心事，本就简短的宴会举办的便更加地匆忙。众人在宴会上只是寒暄了几句，随着姜林和一众高级官员离开，宴会很快也就落下了帷幕。
姜林的首领办公室里，一众人分左右垂手而立，低着头等待着姜林的爆发。只是姜林坐在的自己的位子上，翻阅着面前孙虎已经分门别类整理好的文件，头也不抬，一声不吭。
“首领，都到齐了。”包爽走到姜林身侧俯身朝姜林说了句，抬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站立着的众人，径自出了房门。
“你们可知道，以你们今日所做的事，我就是当场下令毙了你们都不过分。”姜林起身绕着垂手而立的几人转悠了一圈，终于幽幽地说道。
……
站立着的几人纹丝不动。
“你们今天的行为，不亚于一场政变，你们明白吗？”姜林走到王郊的身边，冲着王郊的耳朵咆哮道。
“首领恕罪……”王郊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豆大的汗珠从两颊流了下来。
“我往日待你们太过随和，我是不是给你们脸了？你们这么一帮高级官员串通一气，今日可以行这样的事，他日是不是还会瞒着我行废立之事，甚至还会篡了我的权？是不是？”姜林彻底爆发了。
“首领，我们错了，请首领责罚。”
“首领，我们错了，请首领责罚。”
……
首领办公室里，众人齐齐跪地，口中称罪。
“我若不是看在大唐国现在百废待兴、若不是看在你们平日办理国事还算尽心尽力，我真想将你们全部撤职查办。”姜林显然因为今日的事情很是生气，一番话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鼻息间的喘息声也变得急促、沉重。
“首领，我等有罪，请首领责罚。还请首领能理解我等一番苦心，万不可生气，伤了自己的身体。”杨戬跪在地上向前膝行几步，宽慰起姜林来。
“呼！”姜林听着杨戬的话，突然望向跪在最前面的黑世工两鬓的白发，却也心软了下来。此刻自己面前跪着的这些人，除了姬旦、姬奭二人外，其他人无不是跟随自己十年以上的人。这些人的忠诚，自己其实不应该怀疑的。
今日姜林气愤的，无非就是这么大一件事，自己事前竟然没有得到丝毫的信息。今日会议厅里的年终总结大会上，姜林屁股都抬到一半了，却硬是被会议主持人黑世工又给压回到座位上。这可是当着大唐国近百官员的面啊。试问那种场合下，换谁谁不尴尬？
“行了。你们都起来吧。”姜林的气终于顺了些，朝着众人道了句。
“请首领降下责罚！”众人无人起身。
“行了，每人罚俸半年，所罚俸禄捐给长安城的福利院。”姜林终于给出了自己的处罚决定来。
“谢首领！”除了姬旦、姬奭二人外，对姜林行事风格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其他人听姜林道出了处罚来，纷纷松了一口气。往日里但凡有人犯了错，只要姜林还能开出处罚的决定，那就说明此事终究是能挺过去的。若是首领一直不开口……好像也没有不开口的事情。
这些年，大唐国每一城都设立了福利院用来收养因各种原因变成的孤儿以及年老丧失劳动力且无子女赡养的孤寡老人。故周国之地、故商国之地这里因为连番的兵灾、天灾，这半年来已经陆续发现了不少的孤儿。长安城里的福利院，大唐国政务院已经拨了好几笔款，仍显不足。现在姜林对众人道出这一番处罚来，众人也欣然接受。
“首领，那今日姬旦副院长所说之事……石平说首领没否决，我等该何去何从，还请首领示下。”王洪见众人起了身，自己的姐夫脸上的神情也不那么地气愤，上前躬身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问道。
“这事……乃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要有个章程。”姜林幽幽地说道。
“章程我已经拟好了，敬请过目。”姬旦从怀中取出一沓文件，双手呈到姜林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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