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法伸展手脚、触目只有一片漆黑的地方行走久了，人总会不自觉忽略时间。
不过好在，这里总算不像外头那冰天雪地，除了寒冷再无法感知其他，大概是因为这里靠近地下火山，当身体贴近岩壁时，甚至能感受到那股从岩石深处蔓延而出的温热。
“难以想象，他们当初是如何发现这样一条路的。”姜砚一路走来都被迫弯着腰，强大如他也忍不住在通过一道又一道狭小缝隙时发出这样的感叹。
姜璃却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九门的人一直以此为生，下墓的本事我们可不及他们，阿兄，当年张启山二月红还有齐铁嘴他们也是这样发现我的。”
闻言，姜砚却是良久没有接话，缝隙中霎时陷入一片沉寂，只听到沉闷的脚步声中夹杂着些许喘息声。
只是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许久，当两人终于通过缝隙面前豁然开朗时，姜砚到底是没忍住拦住了自家妹妹继续向前的脚步。
“可阿兄觉得，你还的也足够多了。”姜砚忍了一路的话，总算是说出了口。
自小熟读圣贤的他怎么会不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可谁的妹妹谁心疼，做了这么久的旁观者，九门那些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一趟，姜璃说是为了给从前一个交代，但这里又有多少是为了无邪，是为了九门，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又怎么会不清楚？
看着面前被自家兄长挡得严严实实的路，姜璃眸中满是无奈。
这一路走来，她用尽力气去隐瞒，去欺骗，原以为会将自己心中的小心思糊弄了去，但到底是自己低估了兄长对自己的了解程度。
“阿兄，最后一次，这应该是我最后能帮他们的了。”她语调平静，听不出半分情绪，顿了片刻后，她再抬头时目光中竟带上了几分请求。
“这次之后，以后长乐什么都听阿兄的，好不好？”
望着那双眼睛，姜砚拒绝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即使也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是他，但还是忍了忍，转头就朝着前面的路继续走，一直走出去好几步，才听到他的声音悠悠传来：
“真实败给你了，打小就惯用这招对付你阿兄！但阿兄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之后你所有的事都要听我的！庄子矜···不，张启灵也是！长兄如父！”
满是气性的话，但姜璃知道他阿兄最是刀子嘴豆腐心，闻言面上表情都轻快了些，忙快步跟了上去。
“知道了阿兄！”
这条路果真是如魏来所说，是他们当时逃出来的路，两人没用多长时间就通过缝隙走到了一处宽阔，看周围的样子，应该是已经进到了墓里，只是走到这里之后，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当时的惨状。
到处都是尸体，零零散散的，有的倒在出口边，有的被挂在岩壁，断臂残肢上隐约能看到蛆虫蠕动，那些干瘪的皮肤下还藏着多少，让人不敢想象，有些还能依稀辨别出面容的，夹杂着几个异域面孔，看样子是裘德考的人。
但这些场面对于姜砚姜璃而言，却是不算什么。
两人大致盘算了一下折在这里的人，也就能猜到当他们踏足至此，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了。
姜砚伸手握住刺云戟，缓步走到姜璃面前，一双眸子瞬间冷了下来，警惕得看向周围的黑暗。
“跟在阿兄身后，小心为上。”
姜璃没有拒绝，轻声嗯了一声，就紧跟上脚步。
周围静得可怕，静得两人的心跳与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四周嶙峋的岩石，散发着腐臭的尸体，和面前不辨五指的黑暗，为这恐怖气氛更添几笔。
手电筒的光能照度有限，两人只能缓步前进，不知道走了多久，难闻的腐臭味越来越重，让人不得不捂住口鼻。
“前面可能有尸体堆积，时间可能不长。”可能是出于职业本能，姜砚意识到这里堆积的尸体就会有许多魂魄滞留，他已经在想要如何把这些魂魄引渡到地府了。
只是不等他深思，似是有一片黑暗从他们头顶掠过，像是一阵风，不过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四周一片沉寂。
两人感知异于常人，他们头顶有东西，这种感觉不会错。
兄妹两人目光交汇，姜璃的手已经缓缓附上腰间握住了软鞭，随后目光警惕得看向周围。
变故就在须臾间，头顶一片黑暗飞快朝他们袭来，姜砚一手握着刺云戟，一手拿着手电筒飞快移到那片黑暗处，这才见，一只硕大的鸮（猫头鹰）正朝着他们俯冲而来。
鸮？
看着这与鸮极为相似的生物，姜璃却是心生警惕，只是越靠近她越觉得诡异，只因为这鸮的脸竟极其像人脸，她立马就联想到了在西王母宫看到的那些雕像。
“是人面鸟！”
说着，她反应极快拽着姜砚的手臂将人往后拉开了一步。
姜砚还有些不解，他向来不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但当他看到那只巨大的鸮落地后，朝两人张大嘴，那张嘴像是要直接将脑袋分成两半，而后一只像被剥了皮的猴子从那嘴里跳了出来，直直朝两人而来时，姜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怪物。”他语调低沉，眸中带着厌恶，随即只是将手中刺云戟重重在地面一震，就见一道风刃朝着那口中猴袭去，只是一下，那东西就直直被劈成了两段。
可不等两人再有什么动作，原本沉寂的四周突然多出一些骚动，一阵细细簌簌后，就见周围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盏盏灯，那灯很小，远近皆有，就像，就像无数双亮起的眼睛。
没错！就是眼睛！
姜璃只觉得自己手臂瞬间汗毛直立，人面鸟是群居动物，所以现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灯，其实都是人面鸟的眼睛。
“好久没有这种被包围的感觉了。”事到如今，姜砚居然还有心情说出这种话。
“阿兄小心为上。”姜璃却是不敢放松警惕。
闻言，姜砚只是抽空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妹妹，随口道：“这里了能吸引它们的只有你。”
姜璃哑然，突然想起了胖子一直称自己为唐僧这件事。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姜砚的原因，这些人面鸟虽然一直虎视眈眈盯着他们，却到底是没有再冲过来，只是依然会随着他们的动作而移动，似乎是只等他们的漏动，就会一拥而上。
从宽阔的岩洞到狭小的岩缝，这些人面鸟就这样一直紧跟，让人丝毫不敢松懈，两人只能一步步挪动，可不等他们完全通过岩缝，就听到岩缝的另一边传来一阵低吼。
像野兽，也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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