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机借我用一下呗。”
许思麦挤眉弄眼，付绘绘熟练地从桌洞掏出老年机，一副早就洞悉所有的表情：“又要给那个谁发短信是吧，下次不用跟我说，自己拿。”
许思麦笑得没脸没皮：“我这不是礼貌嘛。”
十一点半，教学楼已经断电。台灯暖黄的光线下，只见她轻车熟路地拆掉电池，将自己的电话卡换进卡槽。
半个月前，她借付绘绘老年机给林闯发信息的时候，刚好撞上卢博发来短信，开头“媳妇儿”三个字当场就把许思麦惊得瞳孔地震。
藏得真够深啊，平常在班里表现得连普通同学都不如，背地里却是一副老夫老妻的亲密做派。
虽然是无意，但许思麦还是有种窥探别人隐私的罪恶感。
为了防止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周日再交手机的时候，她提前将自己的电话卡取了下来，这样也省去了总是计算电话费的麻烦。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事要找林闯。只是上次看完电影以后，两个人突然变得无比投机，总是对对方有着旺盛的分享欲，好像隔着屏幕，也少了些小心翼翼的顾忌。
短信按条计费，许思麦总是大段大段地絮絮说着平淡无奇的内容，但林闯从不觉得无聊，并且很乐意与她一起浪费时间。
漫长冬夜里，有两颗心，是暖融融的。
许思麦摁了开机，使劲把老年机的手机扬声器堵在腰上，否则震耳欲聋的开机音乐一定会响彻整个教室。
虽然这个时间教室没剩多少人了，但她还是不想发出刺耳的噪音。
刚解锁，就显示有三条新信息。不过不是同时发的，最后一条是晚上九点出头，那时候他应该刚放学。
——“贺信维买了个塑料杯，想着接热水捂手，没想到水太烫，新买的杯子直接缩变形了，太好笑了。”
——“刚刚又背到一句古言，很适合创新的题目——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晚自习下课那会儿，路畅到处邀请别人周六参加他的生日饭局，但他不让我跟你说。”
路畅生日？他整整比她大了一个月，算起来是十二月十五号。
许思麦把手机按回主屏幕，系统时间显示今天是十三号，星期四。
是周六没错。
不过他们家多少年都没有过生日这个习惯了，但路畅今年在筹划什么？
而且！居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
许思麦气鼓鼓地追问，可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直至睡前，都没再收到他的回信。
是睡了么？
她很想问，但又倔强着，不想对他偶尔的消失表现得过于在意。
可习惯了每天的晚安，又忍不住猜测着任何一种不回信息的可能。
辗转反侧，最后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终于熬到第二天中午，许思麦吃完饭后给姥爷拨了个电话——她不记得路畅的电话号码。
电话被路畅转接。
“路畅，我听说你明天生日请吃饭啊？”许思麦声音懒洋洋的，却充斥着兴师问罪的不满，“而且你竟然都没打算请我！！！”
许思麦听路畅咣当一声放下筷子，捂着听筒快步回了房间，模糊的背景音里还有姥姥嗔怒的说话声。
路畅充耳不闻，直到关了门，才大声反驳道：“那是我同学，我请你干嘛？”
许思麦一时语塞。
说的对啊，路畅要请的是他的朋友，跟自己没有关系啊。
差点忘了，她只是和路畅有两个共同好友而已，又不是圈子重合。
不过，她又想到了点别的！！！
许思麦悠然道：“路畅，你绕那么大一圈子，其实就是想请姜温吧？要不然我实在想不到你怎么会舍得大出血请那么多人一起吃饭。”
那端路畅仿佛愤愤地在床上打了两个滚，然后捶打着枕头，咬牙切齿道：“姑奶奶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就真不能是生日开心请吃饭了？”
许思麦有条不紊道：“咱俩自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就再也没过过生日了，小时候没见你闹，前几年没听你提，就等今年姜温生日请了你，你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个生日要过是吧？然后还怕我知道了跟舅妈告状？不是我说，咱俩好歹也是一起嗦奶嘴的交情，你那点小心思也太明显了。”
路畅完败，仍旧不死心地挣扎道：“你就没请过别人吃饭吗？这就是无比平常的一件小事！许思麦，你不要危言耸听！”
瞧瞧，急眼得直呼她大名了。
她当然请过别人吃饭，而且记得清清楚楚，那可是两百巨款！
“那你邀请姜温没？”
“关你什么事？”
“那就是有，你就是有别的目的。”
“没有。”
“有。”
路畅不耐烦了，抓狂道：“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这会儿吃完饭了吗？不用午休的吗？”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许思麦换了只手拿手机：“我的目的也很明显啊，我明天也想去。”
路畅安静了几秒钟，很不理解道：“一大半的人你都不认识，到时候你插不上话会很尴尬啊。”
这倒是真的在替她着想。
许思麦没底气地嘟囔道：“我可以装得文静点啊，坐角落里少说话不就好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就是知道林闯和姜温都会去以后，她的大脑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了这个想法，而且愈来愈坚定。
路畅突然妥协：“好。反正是我请客，不至于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能带过去。”
许思麦心里一咯噔，除去感动，还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路畅大剌剌地拖着长音道：“挂了，我饭都凉了。”
“好。”
许思麦挂掉电话，将手揣进兜里回温。从后门进教室的时候还和曹妍妍打了个照面，不过曹妍妍低头贴着墙边走，似乎根本没看见她那瞬扬起的笑容。
许思麦挠挠脑袋，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不过她很快就忽略了。
过了几分钟，化学方程式配平了一半，她把刚放到付绘绘桌面上的老年机重新拿了回来。
收件箱依旧是空空荡荡，昨天的信息，林闯还是没有回复。
许思麦又发了一条：明天我也会去。
这次她不抱希望，但很快收到了来信：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的心也是空落落的。
他为什么不解释昨天没有回信息的原因呢？
许思麦无法自控地感到委屈，然后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情绪可以被林闯轻而易举地左右了。
而今天，不过是因为一条迟来的短信，一条价值一毛钱的短信罢了。但她却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做别的事情，整个大脑都是浑浑噩噩的。
因为他没有回复信息，因为这条信息里只有一个字，因为他突然冷淡的态度。
她完全猜不到原因。
*
许思麦今天晚自习结束后没有留在教室学习。因为按照往常，她回宿舍的时候，谢可欣早已上床睡觉，两个人完全没有搭话的机会。
许思麦在桌子上摊开资料，心猿意马地写了几道选择题，终于等到谢可欣洗完衣服回宿舍。
谢可欣端着盆哭丧着脸对她们说：“你看我洗个衣服，手冻僵了，身上也全湿了。”
宿舍里的几人都笑。
许思麦赶紧放下笔，跟着谢可欣去了阳台，讨好道：“我来帮你。”
虽然两人一直是上下铺的关系，但由于她和代娇娇关系甚密，许思麦的心里也一直有层隔阂，上学期和冷雪闹掰以后，她更是保持着距离。
虽然有近墨者黑的说法，但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快三学期，谢可欣和她们玩得再好，许思麦也不会把谢可欣和另外两个划为一类人。
谢可欣了然，笑：“你从回来就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找我说啊？”
许思麦帮她一起拧毛衣，手上的温热迅速被刺骨的凉水带走，冻得手发疼。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明天想借你的卷发棒回家用……”
谢可欣爽快答应：“当然可以啊！我有好几种，你要是不嫌重都可以借走。”
看许思麦的表情太过惊喜，她一下子就猜中女孩子想打扮的原因，于是又循循善诱道：“我化妆品也很齐全，你需要吗？”
谢可欣搭完最后一条毛巾，看许思麦神采奕奕地等在一旁，瞬间笑了。
许思麦脸红，但当谢可欣把她的化妆包展开到她面前，她还是没忍住惊呼，装备看起来实在是太全了。
宿舍里剩下的三人也都好奇地围上来，一会儿拿着这个问是干嘛的，一会儿拎起那个是干嘛的。
许思麦看到有一只口红和李西西送她的那个logo一样，于是问谢可欣：“这个口红牌子也是杨树林对吧？”
谢可欣大方地把口红拿出来在她手背上试色：“这个是烂番茄色，不过水光唇釉还是比较适合夏天涂。”
许思麦又问了谢可欣这个是什么色号，想着李西西生日的时候送她做礼物。她后来总觉得不安心，偷偷在购物软件上查了一下价格，没想到小小一条居然要花三百多块，她真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所以总是记挂着这件事。
最后谢可欣把素颜霜和睫毛膏塞给她，手把手交代道：“你也没有化妆经验，眼影腮红太容易灾难了，咱就算了。你眉毛弯弯的还挺整齐，但额头有几颗痘印，涂这个素颜霜也能均匀一下肤色，睫毛膏就轻轻刷一下，你不是说你有根豆沙色口红吗，这一套下来肯定特清水芙蓉，一整个清纯文艺女高！”
忘了说了，谢可欣的嘴皮子永远挂着两斤蜜，石头都能给你说出花儿来。
许思麦始终在她各种天花乱坠的形容中保持着自知之明，但这会儿却被夸得有些晕晕乎乎。
那三个室友八卦的眼睛滴溜转，问许思麦打扮这么好看明天下午准备去干嘛。
谢可欣替她搪塞道：“咱们女孩子打扮打扮怎么啦？别问了别问了。”
谢可欣的说辞太过欲盖弥彰，看她们一个二个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许思麦赶紧真诚地解释道：“我哥明天生日请吃饭，有他同学，我就想，稍微不那么灰头土脸。”
这下她们才满意地奥了一声，随即散去做自己的事情。
谢可欣把桌上列得一团乱的化妆品收拾好，道：“卷发棒什么的都被我锁在柜子里了，等明天早上我再给你拿，你装书包里藏好可别被宿管阿姨或者是老班看见了啊。学校抓那么紧，我可是冒着大风险的。”
上次那个男生宿舍吹风机在插座上忘记拔，结果引起火灾还把外墙烧得一片黢黑，自从那以后学校便明令禁止携带电器，但谢可欣为了她的空气刘海还是选择铤而走险。
不过，倒让她今天捡了个方便。
许思麦把素颜霜和睫毛膏装进书包：“我肯定保证万无一失！谢谢你啦！”
谢可欣把化妆包放回床上，下了扶梯后无所谓地冲她摆摆手：“真的没事！不过你头发才刚到肩，我建议你明天稍微卷点发尾就好了，或者稍微带一点弧度就行。”
许思麦认真记下了，还是对谢可欣说谢谢。
谢可欣无奈：“真是服了你了。”
许思麦没忍住笑，但更多的是对明天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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