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思滨见许思麦的朋友终于露面，也急忙推门而出：“约好的六点半，这都快七点了。裴俊人呢？”
林闯皱了皱眉头，一张脸冷了下来：“求人办事，这个态度？”
郎思滨嘴角一抽。
高扬川赶紧打圆场道：“不好意思，他有点着急。”
林闯的眼神仍旧很不友善，但手机突然一震有电话进来，他便往旁边走了走去接电话。
许思麦立马跑回耿灿旁边，疯狂指着高扬川头上的棒球帽着急地示意他赶紧取下来借她用用。
高扬川不懂她想干什么，但还是把帽子取下来递给她。
耿灿见许思麦手忙脚乱的模样，不解地问道：“你干嘛……哦，还有啊，这人我看起来好眼熟啊，他是你说的贺信维吗？”
许思麦戴好了帽子，小声说：“这是林闯。”
“卧槽！我说呢！”
“你闭嘴！”
林闯接完电话，见许思麦躲在了一边，不由得好笑。
但他的眼神也就只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他转而对高扬川说：“人已经堵在飞驰网吧旁边的巷子里了。”
高扬川对这块地形并不熟悉：“那个……”
林闯的大拇指往肩膀后一指：“走到下个路口右拐就是。”
郎思滨道了谢，领着他们就往飞驰网吧跑去。
许思麦怯怯懦懦地跟在耿灿身后，路过林闯的时候还硬着头皮扯了个笑：“谢谢你啊，下次见。”做人还是要有礼貌。
走了两步远，没发生什么事情，许思麦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猛地呼吸一滞，感觉自己背上一轻，书包被人拎住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身后那人惜字如金，说话不带感情：“你跟我走。”
耿灿回头，表情惊愕地看着许思麦被身后的林闯一手拽住书包动弹不得，画面有些奇怪。
许思麦生无可恋地垂着脑袋，冲耿灿摆摆手，尴尬地笑：“你们快去吧，我跟老朋友叙个旧哈哈。”
耿灿点点头，追了上去。
身后的林闯满意地挑了下眉，松开了手，然后转身朝网吧相反的方向走。
许思麦只能跟上去。
但是两个人只有沉默，沉默，无尽的沉默……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许思麦刚想问为什么贺信维没来还有他们三个独自去找裴俊会不会有事，林闯便自顾自开口解答了她所有疑问。
“孔卓约贺信维见面，他来不了。你那三个朋友也很安全，程越带着朋友在网吧门口等他们。”
孔卓？？？
许思麦有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林闯又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解释说：“你还记不记得初中有一次我说贺信维去学海书店买书，你还问我他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其实那时候他就知道孔卓转学去了实验的初中部，故意跑去的。他之所以没报市一中，也是想和孔卓在一个学校。”
还好她跟在林闯身后，要不然她想林闯看到她太吃惊的表情肯定会笑。
但是她现在就能装作平淡地奥了一声。
林闯又说：“能找到裴俊，也多亏了程越的帮忙。”
身后没有声音了。
两个人又沉默了。
林闯很想转身看她的表情，是不是如他猜想的那般丰富多彩。
但他停下脚步一转身，许思麦头上大了一号的棒球帽遮住她大半张脸，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紧紧抿着的嘴唇看，似乎在纠结什么事情。
许思麦确实正在努力地比较权衡，她帮高扬川这个忙导致她欠程越那么大一个人情到底划不划算？但那个天平好像怎么都平衡不了，她好心好意帮朋友怎么还倒吃亏了？
这种事果然划不来，以后还是少做。
许思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肯定自己似的点点头，抬头却发现林闯正站在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许思麦倒抽一口冷气，还好她回神还算及时，要不然差点撞上！
许思麦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她努力压下想抽搐的嘴角，问道：“你……干嘛？”
林闯说：“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关于我的。
许思麦完全没听出他的话外音，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我想问的，但是你都自己说完了。”
许思麦看他期待的眼神暗了下去，转身继续往前走，她又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许思麦心下一紧，看着他欣长的背影，脱口而出：“好久不见！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真是不会找话题。
林闯用拳头挡住上扬的嘴角，轻咳了两声，故作平淡地回答：“嗯，一米八二。”
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听见身后的女孩惊喜道：“那我之前祝你长一米八岂不是一语成谶！”
她还真会揽功劳。
林闯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实在无奈。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许思麦打了个大喷嚏。
林闯着急地回走两步看她，又把后背留给许思麦：“我书包里有围巾，你拿出来。”
许思麦揉了揉发红的鼻头，推脱道：“没事不用，我不冷。”说完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大喷嚏。
林闯的态度很强硬：“让你拿出来就拿出来，你还想生病？”
话音一落，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表情一滞。不过还好，林闯背对着许思麦，谁也没看见谁的不自然。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前阵子发烧了？
不容许思麦再多想什么，林闯又催促她：“快点。”
许思麦只能拉开他的书包，把围巾掏了出来，她还看见他书包里满满当当装着各种资料。
不过这条白围巾许思麦是有印象的，之前林闯说过是他妈妈织的，只是没想到他还在用。
林闯等许思麦把自己的书包拉好，回身软下语气：“快戴上吧。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哦。”
许思麦手忙脚乱地围好围巾，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柔软的香气，勾起那年她和他一起拿成绩通知单的回忆。
香味果然是最好的回忆录，总能将那年那景刹那间重现眼前，一如昨日。
没一会就到了终点，只是许思麦没想到，林闯竟然是带她来夜市吃饭的。
不过都七八点了，确实饿了。
许思麦看着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闹市一条街，眼睛都发亮。
“你想吃什么？”
许思麦的眼神简单梭巡了一下街道两边的小摊，点菜道：“烤面筋，炸淀粉肠，章鱼小丸子……最后，来碗馄饨吧。”
林闯笑：“你还真不客气。”
“哎，难得宰你一回。”许思麦理所当然的表情又突然尬住，她又试探地问，“你不会没带够钱吧？……也没事，我带了。”
林闯的表情变得奇怪，他低骂一声：“去你的，哪个男生带女生吃饭让女生掏钱？”我不要面子的？
许思麦努努嘴：“那我看你心不甘情不愿的。”
“我哪有？”
“有。”
“没有。”
“有。”
“……”
算了。
林闯先带许思麦在馄饨摊艰难地找到了两个相连的空座，然后让她在棚里坐好看着书包，方便他出去买刚才她想吃的东西。
许思麦嘱咐道：“面筋和淀粉肠我都要甜辣！”
棚里人多暖和，许思麦便取下围巾抱在怀里。她看着老板娘迂回在各个简易的桌子间忙着收拾碗筷忙着为客人端茶倒水，为了生活忙忙碌碌却享受其中。
她真的很喜欢淮礼的人间烟火气。
老板娘来收拾许思麦桌子上的残羹纸巾，与她搭话：“小姑娘，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男生长得好帅的嘞。”
许思麦的脸倏地从耳朵红到脖子根，她怕老板误会，急忙解释：“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老板娘却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哎呀，不要不好意思的，我见怪不怪啦。”
许思麦尴尬地打了个哈哈，不再同老板娘解释，老板娘便擦了桌子端着碗走了。
林闯拎着买好的小吃回来时，老板娘刚好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馄饨。
许思麦一见老板娘又露出了刚才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脸又瞬间不受控制地红了个底朝天。
许思麦一紧张，又把围巾套上了脖子，这下帽子围巾全上阵，他肯定看不见了。
林闯奇怪地看她：“你这样怎么吃饭？”
“奥。”许思麦又尴尬地取下帽子，完了，两天没洗的头暴露了。
门口似乎有客人要坐着吃饭，老板娘环顾了一圈只能说：“小姑娘你们要不然再等等？今天人太多，都坐满啦。”
然后老板娘看许思麦旁边的一对男女刚好起身要走，连忙见缝插针地把人引了进来：“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再去拿个小板凳，你们挤挤还是能坐的。”
然后老板娘拍拍许思麦的胳膊：“小姑娘，你往旁边去去行吗？人多没处坐，冬天挤挤坐也暖和点嘛。”
老板娘又冲她挤挤眼睛。
“啊……”
许思麦为难地看了林闯一眼，他正从书包取出保温杯，往小杯子里倒热水，似乎根本没在意这边正在发生什么。
许思麦只能搬着小板凳往林闯这边挤了挤。
许思麦内心大喊救命，胳膊挨着胳膊啦！
那三个女生却惊奇道：“哎？林闯？你也来这吃饭？”
许思麦抬头寻声去看，站在中间的那个女生她有点眼熟，但那个女生的眼神却直白地盯着许思麦的脖子，默不作声。
她旁边的一个女生顺着她的眼神也看向许思麦，震惊道：“这围巾……不是……”
许思麦顿觉脖子上的围巾长出了刺，下意识想要取掉，林闯却把刚在杯子里烫好的一次性筷子放到许思麦碗上，让她快吃。
然后林闯才抬头对那三个女生说：“你们不是来吃饭的吗？站着吃吗？”
老板娘刚好拿来另一个小板凳，招呼三人赶紧坐下，要不然待会汤汤水水撒到身上就不好了。
那三个人终于落座，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讨论些什么。
许思麦只顾埋头吃饭，终于想起来她眼熟的那个女生曾经在初中时见过，她比初中那个时候还要漂亮好看。
那个女生当时是特意来他们班找林闯要和他交朋友的。林闯却说，我这人不爱交打我主意的新朋友。
没想到，他们现在真的成为了朋友。
林闯似乎察觉到许思麦的心不在焉，小声说：“几个同班同学。”
许思麦没吭声，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两个人都没再搭话。
结账出了夜市，许思麦才呼吸到新鲜空气，终于找回了点自在的感觉。
试问谁被三个女生从头到尾盯着吃饭还能毫不在意自在随心的？她简直怕一口一个馄饨都要被暗地里说吃相差。
林闯才不知道她丰富的内心戏，只说：“走吧，送你回家。”
许思麦知道他们其实并不顺路，但还是没有拒绝，因为她有点想听林闯说说关于那个女生的事。
可惜，两个人走了大半段路程还是很沉默。好像刚才在夜市的那段拌嘴打闹的记忆都是恍惚中的错乱。
许思麦打破了僵局，学着林闯说话：“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似乎从他们碰面开始，一直都是林闯在答，他却不问。
林闯果然停下脚步，但许思麦却觉得他是在极力压抑着脾气。
因为站他背后也能看见他吐出的长长一口白气。
他不转身，如她所愿地开始问她第一个问题：“最近经常熬夜吗？黑眼圈比我还重。”
许思麦非常诚实：“不是，我打游戏打的。”你那是学习学的，咱们还是不一样。
林闯转过身又问：“分完班现在觉得怎么样？”
许思麦如实回答：“还好，现在只跟同一个小组的同学交朋友也挺舒服。”
林闯点点头，又咬着唇不知道在憋着什么话想说。
“你跟那几个人关系很好？什么忙你都帮？”
许思麦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住，不懂他在想什么。
林闯压着情绪，迈着步子走来：“你知道他们找裴俊要问什么吗？他们要找的那个女生叫姚静，你知道她请假做什么去了吗？你知道裴俊为什么前段时间偷同学钱背处分吗？你知道程越怎么才找到的裴俊吗？”
许思麦大张着眼睛看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却无话可说。因为林闯说的这些，她确实都不知道。
林闯见她不出声，不忍心再冲她发火。他沉默了一会，又说：“姚静请假是去医院，裴俊偷钱也是为了这个，现在姚静正住在小旅馆里不敢回家。今天费了点功夫才把裴俊钓出来，要不是我拉着你，你是不是还想去网吧掺和两脚？”
许思麦听懂了林闯暗含的意思。
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闯平淡地说：“两厢情愿，自食恶果。”
许思麦难以平复心情：“你怎么知道的？”
估计高扬川和郎思滨早就猜到是这样，所以才担心找认识的朋友会毁坏姚静的名声，怪不得姚静发信息说她很痛，却不说为什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似乎看出许思麦在担心什么，林闯又说：“只有我和程越他们知道这件事，我们可以保证不会往外说，但是只要有蛛丝马迹就有瞒不住的时候，你只需要知道反正跟你没有关系。”
许思麦重重点头。
林闯见她愁苦的模样，为了消解她的紧张，打趣道：“朋友那么多，可得看清楚了再结交啊。”
许思麦毫不犹豫地呛回去：“你朋友也不少吧？吃个饭都能碰见。”
林闯说：“确实有点巧，不过那个女生你初中也见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叫姜温。”
许思麦心下大惊，第一反应竟然是完了，路畅失恋了；第二反应才是路畅居然和林闯是一个班的。
林闯看出她的不对劲：“怎么？还有印象？”
许思麦立即摇头，装作无事发生：“没印象，也没听说过。”
许思麦的步伐都不自然地迈得快了点。
到了楼下，许思麦取掉围巾还给林闯：“谢谢你了。”
林闯脚尖不知道在拨弄地上的什么东西，他沉默了一会才抬头问：“我听陈彦杰说，你分班前的同桌是何煦？”
许思麦哦了一声，大方答道：“没错。不过他这个人虽然毒舌，但人还是不错的，联考前还过来还我三块面包钱，虽然我并不记得他有哪次没给过我钱吧……反正不赊账还是不错的啦。”
然后许思麦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说：“偷偷告诉你，我另一个同桌可喜欢他啦，天天在我耳朵边吹他的彩虹屁，我耳朵都要听起茧了，说什么长得好学习好性格好还会弹钢琴……”
这番话他从某人嘴里也听过一遍。
林闯恍然大悟，内心突然一片清明。
陈彦杰这个猪！说什么许思麦喜欢何煦！害他足足心烦意乱了三个多月！
再也不听陈彦杰说的屁话了！
许思麦嘟嘟囔囔说了半天，发现重点错了，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闯，疑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闯笑笑，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丁女士逼着我学吉他是因为看我表弟弹了次钢琴吗？”
许思麦立刻会意，不可思议地说：“你是说，何煦就是你那个表弟呀？！”
林闯点点头：“不过比较远房，近两年也没见过面了。”
“那真巧。”
“淮礼就那么大点，再加上六人定律，不是朋友也是朋友的朋友，没什么稀奇的。”
“哈哈。”许思麦又把手里的围巾递给他，“赶紧回去吧，寒假快乐。”
林闯接过围巾：“你也是。”
许思麦脸上的笑突然凝固，因为她突然看见白色围巾上沾了一小块辣椒油！！
这可是林闯他妈亲手织的！
许思麦见林闯并没有发觉，立刻把围巾又从林闯手上抢了回来，林闯不明所以。
许思麦把围巾藏在背后，一步步倒着退回楼道：“那个，今天去吃饭围巾多少沾点油烟味儿，我还是洗了再还给你吧。”
林闯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许思麦已经喊着拜拜转身跑进了楼梯。
真搞不懂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他心情实在很好，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掉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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