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医院里，陈小新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由于失血过多，让她的皮肤白的瘆人。
她看着丈夫许为善操劳的面容，心里涌现出久违的幸福。
“醒了？还好吗？”丈夫许为善体贴的问。
“你…你不生我的气了？”陈小新笑着坐起来。她肥胖的身体费力的挪动，小小的病床给她压的咯吱作响。
但许为善连帮忙扶她起来的心思都没有。
“你以后别做这做傻事了，万师傅那儿，我只是邻居间的帮忙，你如果不喜欢。以后我不帮了。”
“孩子们都那么小，哪能没有妈妈？”许为善望着妻子无奈的说。
“那你呢？你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呢？”
“我需要你！需要你！你好好陪我一辈子。”许为善摇摇头，他把妻子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开，开始调整输液的滴管。
他打算让药物滴快点。
和妻子相处的每一刻，都令他窒息。
尤其是今天亲眼目睹妻子像发疯一样，寻死觅活。
亲眼目睹妻子不珍视生命的那一刻，他对妻子唯一的尊重都快支撑不住了。
想到日后，自己都要和一个随时随地要结束生命的妻子在一块过活，他的大脑一片哗然。
他多么奢望，深渊不曾凝望他。
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心里燃放着盛大的厌恶。
对方始终毫无察觉，那该多好。
可是现在深渊不仅凝望了他，还拉起一张无边无际的网，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一生都无处可逃。
夜里，张继国正给万子圆上药，药水的刺激让万子圆痛的龇牙咧嘴，她不停的叹息。
“对不起，子圆。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打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别说这个了…你都说了一万遍对不起了。”
“小新嫂子割腕了……子圆，她可真够狠的，手腕的骨头都露出来了。我的摩托车上面都是她的血。”张继国一边说一边回忆陈小新的伤口，他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许老师这么好…她怎么想不开呢？”万子圆轻轻地盘问。
她心里隐隐觉得，是因为自己才惹的许为善夫妻吵架，一阵愧疚也涌上心头。
“别人看我，也觉得我很好啊！我还不是打了你！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张继国摇摇头。
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夫妻俩的对话。
是黄树盛高兴敲门喊：“继国，快开门！哥这有天大的喜讯要告诉你！”
听到表哥的声音，吓得张继国一瓶药没拿稳，泼了一地。
他转身把门打开，招呼表哥坐进来。
“哥！什么好消息啊？快进来坐！”
他拿了几张纸巾仓促的对付了一下地板的药水。
又用眼睛示意妻子躲到柜子后面的屋子去。
“继国，我要调走了！我要去黄坛镇中学当老师了。我要去镇上了！”黄树盛拍着张继国肩膀高兴的笑。
“调任函已经下来了！春季学期就走！你哥我要去镇上的中学了！教历史，教我最喜欢的历史学科！”
“当真？当真是好消息啊！哥！”张继国高兴的握住黄树盛的手，激动到脸上发起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继国！这是我的好消息！也是你的好消息！我走了之后，你就是一把手了！小学校长的位置非你莫属了！”
“这里没有人比你更符合条件，你是全县第一的状元，又是国家老师。”
“你哥我昨天去了一趟镇上的教育部门，也帮你申请下了一把手任命函。”
“你哥我，尽最后一口气帮你。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黄树盛拍着张继国的肩膀，万分不舍又格外珍惜的说：“继国，校长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你手底下的老师，刺头也多。尤其是郑文秦，你得多提防一些！”
张继国的心，久久无法安宁。
他的心跳跃着，颤抖着，为这无法预知，又确实来临的一切所兴奋不已，难以自持。
升职加薪实现梦想和光宗耀祖。男人想要的名利都如此真切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这个消息还是自己最敬重的表哥带来的。
他的双手颤抖着，嘴唇也跟着打起了哆嗦。
他想把心里的激动一阵阵的往回压，但是他嘴角的笑容却止不住的荡漾着。
屋后的妻子万子圆再也压抑不住兴奋，冲到前屋。
她不顾眼角的伤痕，高兴的确认着：“真的吗？树盛哥，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从今以后你就是校长夫人了！子圆，你的眼睛怎么回事？”黄树盛看着万子圆眼角的伤口，惊愕不已。
“我的眼睛上厕所撞的，没事。继国带我看了医生，小问题。”
“校长夫人？真的啊？继国你可真有本事！”万子圆激动的抱住了丈夫张继国。
“不是我有本事，是树盛哥有本事！晚上请树盛哥来家吃饭？”张继国一脸宠爱的望着妻子。
“好！晚上在家吃饭！”
“子圆，你的眼睛这样？还做得好饭吗？出去吃？”黄树盛看着万子圆结满了血痂的眼睛，实在是担心。
“子圆，张弛说你要少做点伤眼睛的活，这样吧，我和哥出去吃。晚上给你和孩子们带饭回来。你今天就好好休息！”
夜空在白茫茫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幽蓝。
几颗星星在远处跳动着，不一会儿，那星星便隐没在夜空中。
天空像被墨水涂抹得一样浓黑起来。
包厢里只有黄树盛和张继国哥俩，他们谁也没有叫上。
黄树盛把眼镜取下来，揉了揉眼框，喜极而泣的他举起酒杯感慨道：“继国，你知道你哥等这天等了多久吗？”
“我一点也不喜欢当校长，我就喜欢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
“身居高位，底下的每一碗水要学着去端平。我太严格了，底下人说我立官威。我太宽松了，底下人又蹬鼻子上脸。说我还不如他……”
“其实我根本不想管那么多，在村小的日子里。大部分都有你为我操心，我才可以干那么多年的校长。才可以把一把手的位置坐稳！”
“现在我走了，你也要找一个像你这样得力的教导主任。”
张继国听完表哥的知心话，不觉怔忡心悸，胸口闷闷的。只好借着一杯白酒下肚，表露自己的心意。
“哥，优秀的老师都去镇里了。我……我肯定是走不开的。”
“哥，我不会当官…一把手我还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你帮我想想，教导主任的位置谁可以上？”
“还能有谁？”
“郑文秦！”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除了他还有谁，他心眼多，善于谋权蛊惑人心，你就算再讨厌他的人品。他也得为你所用……”
“因为他不为你所有，他就会制造混乱。让你没办法管理。”
“举步维艰！”
张继国点点头，和黄树盛又喝了几杯。
深冬的夜晚，万子圆午夜梦回，突然被一种气息强烈地包裹，那种气息腾空而起，扑面而来，铺天盖地。
像海浪般汹涌着，如岚雾从幽谷袅袅升腾，上下飘动。
那种气息越来越浓，弥漫整个房间，那是一种久违的气息，是一种温润的香味，还带着甜丝丝的清凉。
“子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张继国怀里抱着一袋雪梨，醉醺醺的进了屋子。
是万子圆最喜欢吃的雪梨，雪梨的清凉甘甜的味道，从袋子里面涌出来，勾的万子圆快流口水。
“我给你削一个吃？”
万子圆从床上坐起，拿着晶莹剔透的雪梨吃了起来。
她瘦小的脸庞上，光是伤口都占了一半面积。
但她还像个小孩一样享受着雪梨的清甜，看着妻子那么容易满足的样子。
张继国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不停的流眼泪。
“对不起，子圆！我真不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下得去手！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了…没事了…我相信你，这是最后一次打我。”
“哪有夫妻不吵架不打架的，再说了，也不怎么疼。”
“继国，恭喜你！当校长了！”万子圆亮晶晶的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丈夫。
“嗯！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过上不需要为了钱发愁的好日子！”
张继国把妻子紧紧抱住，坚定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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