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皇浦云拄着断裂的长枪半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他望着敌军消失的方向,虎口的麻木感还未褪去,但每一寸筋骨都在畅快地叫嚣。自从从天山下来之后,多少年没有这么硬拼过了。没想到这群家伙,竟能逼得他重燃当年的血性。
方才那一战,刀光几乎撕裂了夜幕。对方的阵型诡异莫测,每七人结成一个杀阵,轮转间竟能生出血雾结界。若非他冒险以\"拖刀计\"劈开阵眼,恐怕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他的亲卫营。
身后传来亲兵压抑的咳嗽声。火把映照下,二十余名士兵正用布巾裹着伤口,不远处,三具盖着白布的躯体在晨露中泛着冷光。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终究是没能留下活口。血腥味混杂着硝烟在黎明前的薄雾中弥漫,断裂的旌旗斜插在尸堆旁,几只乌鸦被惊动,扑棱棱掠过暗紫色的天幕。
皇浦云挣扎着站起身,左臂传来熟悉的刺痛,却反手将长枪插进泥土。青铜面具……血雾阵……这群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绝非北境蛮族那般简单。当援军的号角终于划破寂静时,他忽然觉得,怕是要变天了。而他这把锈迹斑斑的老骨头,或许终于能再次染上真正的战场热血。
范增将军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皇浦云面前,看着对方浑身鲜血不禁相视而笑。范增说道,看来我还不老才七十岁而。话音未落,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肋骨下的旧伤。皇浦云咧嘴想笑,血水却从嘴角涌出来,在满是血污的脸上划出两道红痕。他倚着断裂的廊柱,玄色劲装早被血泡得发沉,半条胳膊的皮肉翻卷着,露出森白的骨茬。
\"将军的骨头还硬朗。\"皇浦云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他抬手想抹去脸上的血,却发现整条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范增眯起眼,借着廊外透进的月光打量他胸前的伤口——那里有个狰狞的窟窿,血还在汩汩往外冒,将他怀里揣着的密信浸得透湿。
风卷着血腥味灌进领口,范增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也是这样的血腥味,那时皇浦云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却成了浑身是伤的铁血将领。他枯瘦的手按在腰间佩剑上,剑鞘上镶嵌的宝石早就在乱战中崩掉了,只剩下冰冷的铁鞘硌着掌心。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中军帐内光影晃动。范增将军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指节因用力攥着青铜酒爵而泛白:“大将军请看,这道伤口,是对方普通士卒的制式长刀所伤。”他解下布条,露出皮肉翻卷的创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寻常兵的环首刀虽利,断不会有这般蚀骨的寒气。”
皇浦云摸着自己的手臂,目光落在案几上那片扭曲的玄甲残片——昨夜从神秘士兵身上削落的甲叶,竟比精铁更轻,却能硬抗他全力一击的铁戟。“佰州玄甲军列阵时如墙推进,靠的是重甲长矛与军阵之威。”老将军声音沙哑,“可昨夜那些人……”他顿了顿,仿佛又看见黑暗中闪过的幽蓝甲光,“他们阵型松散却无懈可击,单兵腾挪间竟有几分鬼魅,甲胄不反光,兵刃不淬火,连呼吸都轻得像狸猫。”
皇浦云猛灌一口烈酒,喉结滚动:“我带亲兵冲击三次,每次都像撞进棉花堆里——刀锋砍中对方甲叶,竟会被一股巧劲引偏。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配合,十数人一组,进退间仿佛共用一魂,连射出的弩箭都能在空中交错成网!”他想起那些面无表情的敌人,即便被斩落马下,眼中也毫无惧色,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玄甲兵虽勇,终究是凡胎肉体。”范增指尖敲击着案几,火星子在他浑浊的眼底明灭,“可这群人……倒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修罗。”帐外忽然传来巡逻士兵甲叶碰撞的脆响,两人同时转头望向帐门,寒夜的风裹挟着血腥气钻入缝隙,将篝火吹得骤然一暗。
残月下的城墙还弥漫着血腥气,皇浦云踩着断裂的枪戟登上哨塔。昨夜偷袭的敌军如鬼魅般来去,甲上的暗纹在火把下只闪过一瞬,便留下满地挣扎的伤兵。他攥紧腰间佩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原本那些守军本该结成防御阵形的士兵,竟在突袭中乱了章法,连最基础的盾墙都未能及时合拢。
范增将军的军帐内,烛火在晨风里微微摇曳。皇浦云甲胄还沾着晨露,他靠在门口,声音带着后怕的沙哑:\"范将军,昨夜钧水城的险况,你也看到了。\"
案前的青铜灯映着范增紧锁的眉头,这位须发半白的老将手指重重叩在案上的舆图,钧水边城的位置被朱砂圈得刺眼。\"究竟是怎么让敌人摸到城下的?\"范增一时没有搞懂,他知道大将军的习惯,不至于被偷袭成这样。
\"那支军队来得太诡了!\"皇浦云猛地抬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三更时分守军换岗的空隙,他们竟像水里钻出来的般贴到城墙根。若不是巡夜的张校尉拼死点燃烽火,此刻钧水城的城门怕是已经换了旗号!\"他解下腰间佩剑重重顿地,剑穗上的铜铃撞出急促的颤音,\"我带亲兵驰援时,守军竟还在各自为战!\"
范增抓起案上的竹简狠狠掷在地上,竹片碎裂的脆响惊得帐外亲兵齐齐拔刀。\"废物!\"他低吼着起身,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狼藉,\"看来我们钧州的军队不像我们那时候高强度训练了,居然连最基本的配合都不会了!\"范增感叹道。
皇浦云知道很大问题在于自己,自从自己去天山之后,原来那些老兵在和费朝作战中消耗殆尽。后来的新兵训练时间也没有那么多了。所以越到后面训练越不足了。
钧水城楼的晨雾还未散尽,皇浦云已立在垛口前。青灰色的城砖带着经年风雨的痕迹,像极了他手掌上磨出的厚茧。远处漕运码头传来吵闹声,混着树林里面的鸟叫声漫进城来,这是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亲手护住的烟火气。
夜色如墨,皇浦云派出的斥候如撒网般散布在荒野。三日前那支来去无踪的神秘军队撤离时,连马蹄扬起的尘土都带着诡异——既无番号旗帜,行军队列却肃整如刀切,仿佛从地底突然冒出的幽灵。
此刻,两名斥候正伏在断崖密林中,盯着下方河谷。三天来,他们循着若有若无的车辙与马蹄印追踪,那些痕迹总在最开阔的地带突然消失,又在数里外的狭道重现,显然是行军老手刻意布下的迷阵。
\"看那边。\"西侧斥候突然指向河谷对岸的峭壁,月光下,几株枯树的阴影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炊烟,旋即被山风卷散。更远处的山坳里,隐约有金属碰撞的轻响,却被湍急的水声巧妙掩盖。
东侧斥候已在下游发现了异常。本该散落着废弃粮草袋的宿营地上,只余下被火炭仔细烧过的灰烬,连一片布条都未曾留下。但他在石缝里摸到了半块尚未烧透的麦饼,麸皮中混着极细的海盐颗粒——这种产自漠北的青盐,绝非大宇所有。
正当两人用暗号交流时,上游突然传来三记短促的鹰啼。那是第三组斥候的信号:发现粮道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缩身隐入更深的黑暗。这条线索像一条毒蛇,刚露出獠牙,他们必须咬住,直到拽出藏在阴影里的整条巨蟒。而此刻,皇浦云帐中的沙盘上,代表敌军的黑色棋子旁,正被斥候们传回的零碎情报画上一个个问号。
皇浦云手中的狼毫笔猛地一顿,一滴浓墨在明黄奏章上晕开,像朵不祥的乌云。他盯着案头那份斥候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红。帐外大风呼啸,卷起的雨滴打在羊皮帐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倒像是漠北铁骑踏碎冰凌的先声。
\"漠北...\"他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喉结艰涩地滚动。回钧州之前,他还笃定这支神出鬼没的奇兵是京中某位权贵的私兵,甚至草拟了三份针对禁军异动的应对方案。可斥候带回来的不仅仅是消息,还有半片染血的玄色氅衣,那布料上绣着的苍狼图腾,分明是漠北部落的象征。
烛火突然摇曳,将他的影子在帐壁上扯得老长。皇浦云霍然起身,腰间佩剑呛啷出鞘,寒光映着他骤然紧缩的瞳孔。大宇与漠北已二十年无战事,那些逐水草而居的彪悍骑兵,怎会悄无声息地越过千里戈壁,出现在中原腹地?
\"传我将令,\"他声音冷得像帐外的寒冰,\"令前锋营即刻封锁通往幽州的所有隘口,另派十队精锐斥候,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弄清这支漠北军队的底细——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主将是谁,还有...\"他顿了顿,剑锋划过空气留下一道凛冽的弧线,\"他们的粮草补给,究竟从何而来!\"
帐帘被风雪掀开一角,裹挟着寒意的风卷走了最后一句低语,只留下烛火在空旷的军帐里不安地跳动。
晚霞染红了皇宫的琉璃瓦。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姬子云手中捏着那份来自钧州的密报,眉头微蹙。“神秘军队游荡?”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舆图上钧州边城的位置。那里地处大宇中心,向来平静,何来神秘军队?他召来自己的心腹,命其即刻加派人手,务必查清这支军队的底细。
几日后,夜色深沉,一封火漆加急的密报再次送入御书房。姬子云猛地站起,烛火映照下,他的脸色铁青。“半夜偷袭钧水边城!”密报上的字迹仿佛带着血腥气,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一拳砸在案几上,上好的紫檀木发出沉闷的响声。“废物!”他低吼道,之前派去的人竟连对方的来路都没摸清,就让他们如此轻易地发动了偷袭。钧水边城若失,钧州便危在旦夕,这股神秘力量,究竟意欲何为?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看来,京城是时候要动一动了。
姬子云心里很不安了,钧水边城遭袭的事情钧州方面并没有上报,这些情报都是自己的密探传回来的,他感到皇浦云已经和自己离心了。心里产生一丝的不安。
皇浦云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城砖,脑子里面浮现出缓缓推进的神秘军队的阵列。那些黑甲士兵踏着诡异的鼓点移动,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一般精准,前排重盾手组成的盾墙在阳光下泛着冷铁光泽,盾与盾之间密不透风。
皇浦云望着城外十里坡上那支神秘军队,眉头拧成了疙瘩。漠北铁骑素来活动于骅州以北,何时竟如鬼魅般出现在这钧州边陲?
黑纛上的苍狼图腾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数千骑士列阵如铁,肃杀之气连城头猎猎作响的旌旗都似在颤抖。他们马蹄裹布,鸦雀无声,仿佛一群蛰伏的猛兽,连炊烟都不曾升起一缕。
“将军,那神秘军队已在此驻留三日,既不攻城也不叫阵,实在诡异。”范增将军低声道。
皇浦云指尖叩着垛口,目光扫过对方阵营:“寻常行军哪有这般沉寂?倒像是……在等什么。”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斥候回报,说又一支军队是沿钧水西岸南下,沿途未伤一个百姓,甚至还留下了几处完好的驿站。
“骅州……”这个念头如毒蛇般钻进脑海。钧水城与漠北之间隔着千里戈壁和骅州重镇,骅州现在归属于费朝,而且是费朝京城,怎会容敌军从容过境?除非……
他猛地转身,胸口一阵发闷:“快!备马!我要亲自去南门望楼!”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城楼下的钧水河泛着粼粼波光,映得那支玄甲军队愈发阴沉可怖。皇浦云的心沉到了谷底——若骅州已失,这支军队便是插向中原腹地的一把尖刀,而钧水城,不过是他们沿途顺手要拔去的一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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