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3章 掌中天地夜幕临，缺失记忆有妙手
他开始动摇。
但这种动摇，只存在了极短暂的一瞬间，便被他狠狠掐灭。
“不会的！”
他以最坚决的态度告诉自己，那记暗手，一定启用了。
否则他的记忆不会缺失，对方也不会有出手的必要。
继续寻找！
络腮男子扩大搜索范围，乃至将密林中的树木挨棵搜索。
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在蓝家少主当面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将那暗手布置在高于地面太多的树木上。
但既然地面上找不到，那么只能往更大、更远、更高的地方去寻找。
转眼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这片密林里所有的东西都被他翻了个遍。
但那暗手，依旧没有找到！
“到底在哪里？”
络腮男子不再怀疑自己的判断，而是越发急于找到目标。
他忽然转身，望向数百丈外的山洞。
蓝家少主手持涅元珠扑杀众人，乃是在山洞之中。
他最后的记忆，便停留在他斩杀背刀壮汉的那一刻。
由此可知，在一个时辰之前的短暂片刻间，他从石洞来到了这片密林。
至于怎么过来的，已随那段记忆一起遗失。
而他布下的暗手，必定就在从山洞到密林的这片区域中。
继续找！
络腮男子向山洞搜索前行。
一个时辰之后，在距离山洞大概十丈远的地方，找到了目标！
一只平平无奇的黄褐色小虫，大头蚁。
它的身躯很小，就像两三个粘在一起的沙粒，在低矮的草丛里爬行。
这是任何一片山林中，最常见的小东西。
但这一只，却因为络腮男子的到来，而不再普通。
络腮男子小心翼翼的把它捏起来，放在左掌掌心里观察。
大头蚁锯齿般的黄褐色口器不断开合，正咀嚼着一点小小的绿色。
那是某种草叶的残渣，这种小生灵，吃不下太大的东西。
哪怕是一片小小的草叶，也要分割成许多块，一点点蚕食。
络腮男子看着它在掌心里向外爬动，快爬到边沿时，稍稍伸手，便让它滑落下来。
对于这只小虫来说，这只不过数寸长的手掌，就像一座城池，一片大陆。
甚至一个世界，一片天地。
晃一晃巴掌，就能改变它的方向。
动一动手指，就能左右它的生死存亡。
络腮男子油然而生掌控的快感。
身为双面细作，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巴掌大小的天地间，他是主宰。
面对掌中的小虫，他予取予求，生杀予夺。
但捉弄这只小虫，当然不是目的。
他抓起这只大头蚁，是为了寻找他的暗手。
暗手何在？
是的，大头蚁本身，并不是他的暗手。
这只本就存在于山林中的小生灵，并非因他而生，只是无数普通生灵中的一只。
如同世间尘埃，是真正名为蝼蚁的存在。
他看着这只小蝼蚁，大口大口地吞吃那绿色残渣。
待它吃完之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来吧，让我看看，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的左手缓缓握合，大头蚁的世界，被夜幕笼罩。
右手结出神秘的法印，指尖有玄光如丝游走，夭矫如龙，钻进握合的左掌中。
大头蚁开始不知所措。
它只是无数普通大头蚁中的一只，只是在觅食。
不知为何，被两根巨柱般的巨物夹住，带上了高空。
然后来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
这里沟壑密布，如同一座迷魂大阵。
它努力向外爬行，快爬到尽头时，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掀翻，重新回到了沟壑的中心处。
然后，夜幕降临，天昏地暗。
它感受到这片天地正在急剧收缩，那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但忽然又有一道亮光，如游龙般垂落。
它抬起头，昂起触角，用并不太好的目力观察那道亮光。
见它径直向自己飞来，后面拖着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尾巴。
这种感觉不太美妙。
大头蚁想要逃跑，但根本无处可逃。
它已经陷在狭窄的空间里，上下无路，进退难行。
转眼间，那道游龙般的亮光飞临它的头顶。
它那不太好的目力这时才看清，这亮光竟比它的腿还要粗！
顺着它的口器，不由分说地往里钻。
它大力咀嚼撕咬，却怎么也嚼不烂，咬不断。
好在它的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那道比它腿还要粗的亮光，似乎并未给它造成什么伤害。
如同山林间常见的蛛丝，在它狭小的腹中绕成一团。
然后光芒越来越亮。
大头蚁的肚子开始翻滚。
刚才吃下的东西似乎是坏的，一股呕吐的冲动正愈演愈烈。
来不及反应，它已经吐了出来。
噗！
一束亮光喷涌而出，在那天昏地暗的夜幕中，炸成一道别样的光影。
络腮男子将眼睛凑在紧握的左拳上，透过拳眼，凝视那道光影。
那光影于是开始活动，仿佛是一场皮影戏，虽然细节不太丰富，却比皮影真实了太多。
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蓝家少主，另一个是他。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山洞。
蓝家少主稍稍驻足，摆弄着他的涅元珠。
一番无声的交谈之后，少主举起涅元珠，似要对他动手。
但一位老者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掌，拿走了涅元珠。
短暂的交谈之后，抬手向他按落。
他拔剑，但剑被夺。
然后手掌落下，他便陷入呆滞。
接下来老者离开，少主也离开。
然后便是他的醒来。
“蓝家家主！”
络腮男子双眼微眯，放掉了那只大头蚁。
受惊过度的大头蚁，跌落地面，迫不及待地钻进草丛逃生去了。
捏死一只蝼蚁，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但蝼蚁尚且偷生，上天亦有好生之德。
对于见惯了阴谋暗自和血腥杀戮的双面细作来说，这是他生命中难得的光明的时刻。
作为一度掌控生死的存在，他并不兴趣抹杀这只蝼蚁，也不介意放它一条生路。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不管怎么说，这只蝼蚁，承载了他布下的暗手。
相对于这广阔的天地，他又何尝不是，一只任人摆布的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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