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河野通定，白天为了解决丁银的问题，在将军府邸前后奔忙传话......
德川家纲起初的态度很硬气，咬死了底线是1:300的兑换价格，同时最多免税半成，减免五年......
可是形势比人强，外面丁银的价格一降再降，最后还是妥协了。
这才有了现在1贯丁银兑换200文的比例，同时免税半成的期限延长到了十年......
此时河野通定只带了四个随从，正陪着换了便装的德川家纲，走在江户的街头......
刚刚经过倭寇桥，上了新桥街道，就看见了华朝总商会在江户的分会。
这里排队的队伍，从街头排到了街尾，几名町使正手持木棒维持秩序......
排队的人大多穿着尚可，看着虽然是平民阶层，但也应该属于有几分家底的层级......
他们各个肩扛手拎着几个重重的袋子，面色焦灼的伸长脖子，竭尽全力的朝着华朝商会分会的门口看去。
“德川君......”
出来的时候，德川家纲吩咐过，在外面不能暴露他的身份，所以河野通定只能这么称呼他：
“这些排队兑换丁银的，数量都不是很多.......”
“为了安全起见，此地唐国商会分会在后门处专门留了口子，给贵族和大金额兑换的人服务......”
来之前，河野通定已经提前派人了解了情况，所以汇报起来头头是道。
德川家纲忍不住点点头。
窥一斑而知全豹！
一个唐国商会的分会，处理突发的事情也是如此井井有条，可见唐国商人中间，还是有厉害人物的啊！
德川家纲因为自身的原因，对外扩张的欲望不强，更倾向于闭关锁国。
毕竟，眼下朝政大权还大多掌握在大老酒井忠清手中。
而他想夺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咱们上次和阿兰陀国的亨德里克王子做生意，得到的丁银处理掉了吗？”
德川家纲低声询问道。
河野通定赶紧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放心吧德川君！”
“我是直接找到的赵开放，他表示为了表达对您的敬意，和咱们兑换的比例提高到1:300，已经全部兑换掉了.......”
之前他从亨德里克王子那里，用各种违禁品做交易，的确是换了不少的丁银。
现在手上还剩下一半没花出去，只好吃亏一些和赵开放兑换掉了......
德川家纲神色一暗，不过还是点点头道：“换掉就好！”
“你和赵开放说，这份情我记下了......”
河野通定立刻说道：“那赵开放一定感恩戴德，永远铭记您的恩典......”
德川家纲摆摆手，对这种马屁他已经有些免疫了......
两人又朝前走了一阵子，眼看着过来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德川家纲不知怎么的，心情反倒是愈发烦躁了。
河野通定眼皮子倒是很活套，看见自家主子不耐烦了，立刻提议去旁边茶肆歇一歇.......
德川家纲倒也没反对，几人就这么去了旁边一家小茶肆。
店老板看起来已经七老八十了，精神倒是很矍铄，看见有客人进来，赶紧热情的招呼着进了雅间坐下，迅速的把茶水送上来之后，自觉地退到了外面.......
关上雅间的木门，四名护卫机警的在外面把守，屋里就剩下德川家纲和河野通定。
喝了足足半壶茶之后，德川家纲才觉得烦躁躁的心情，稍稍有些缓解。
念头通达之后，自然思维就发散起来。
德川家纲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琢磨了一阵子对着河野通定问道：
“河野君，你说......”
“这些掺假的丁银，究竟是怎么来的？”
河野通定一时之间没理解他的意思，愣了一下直接开口道：
“将军阁下，制造假丁银的犯人还没抓到呢，我也......”
德川家纲摆摆手，打断了河野通定的话头，摇摇头道：
“我不是想问怎么制造这些假丁银的！”
“我是想说，这些假丁银是怎么出现在市面上的？”
看着河野通定依旧瞪着一双眼，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德川家纲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想了想才问道：
“这么说吧！”
“最先发现丁银有大量掺假的，就是在唐国商会的收款仪式上......”
“而那天去缴款的，大多都是各地藩国最大的商人......”
“照理说，这些人手上的丁银纯度，应该是最高的......”
“怎么他们会有这么多的假丁银？”
河野通定其实之前也思索过这个问题，只是刚刚一时之间没绕过弯来。
现在听到德川家纲提起这个话头，他瞬间也进入了状态：
“对，将军阁下！”
“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得到了一个猜测，但是.......”
犹豫了一下，河野通定还是一咬牙说道：
“但是如果我这个猜测是真实的，那问题就有些严重了！”
德川家纲目光一凝，死死盯着河野通定道：“说说看！”
河野通定既然下定决心要说，也就不啰嗦了，直接道：
“我梳理了一下当天去缴款的总代理商，发现这其中大部分人，都和我们，或者小犬次郎等长崎商人近期交易过......”
“即使少部分没直接和我们交易过，也和我们间接接触过......”
“而我们近期之所以会和各地这么多商人交易，只有一个原因.......”
河野通定看了看德川家纲，一字一句的说道：“亨德里克！”
德川家纲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吐了出来：“没错！”
“就是亨德里克！”
“除了缴款代理商的名单，你有没有梳理过他们缴款的数量，和发现的假丁银数量？”
“你发没发现，这些代理商被发现的假丁银数量，基本上与和你们交易收到的款项数字一致......”
河野通定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不过看向德川家纲的眼神里，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意味.......
上一次和亨德里克交易也好，还是这次和唐国总商会行首赵开放的缴款也好，这些行为大多发生在长崎，也就是他河野通定的地盘上。
没想到，德川家纲竟然了解的如此清楚......
原本他以为自己对德川家纲足够了解了。
到了此刻，他才发现，眼前的德川家纲似乎很陌生，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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