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远睁开眼睛。
耳边全是“嗡嗡嗡”的震响。
他正处在超重力的公理领域当中，至于是多少倍他就不清楚了，反正肯定比之前霍松庭抬手的40倍要高。
他的身体正深陷在地下的水泥里，像是有座无形的山脉在他身上将他压实了。
霍松庭曼妙的身姿缓缓从地上站立起来，猩红的双目打量着被死死束缚在地面的秦尚远身上。
“你真以为只凭你们的力量，能够抗衡域外魔？”
霍松庭开口，声音妩媚，雌雄难辨。
“这个世界已经完了，人类已经完了，约束局维持的虚假繁荣终究会被戳破，是时候让人类、让这群被豢养的猪，面对真实了。”
霍松庭冷笑：“你还不承认么？人类对这个世界，对自己同类的恶意远远大于善意，你看到的一切美好，不过是人类被规则束缚后表演出来的幻象！”
“哪来的那么多善意，哪来的那么多光明？如果没有规则、或者超越规则，人类就会回到野兽的面貌！攫取权力！沉溺肉欲！”
“秦尚远，这个世界的底色是黑色，是绝望。”
霍松庭喋喋不休，他向秦尚远张开怀抱，背后的极乐图蠕动着高歌。
“秦尚远，这才是真实啊，与其束手束脚，不如加入进来，共享极乐。”
秦尚远被重力所束缚着，可双目依旧平静地注视他。
“是么？学长，这就是真实么？”
他淡淡地问。
霍松庭对秦尚远的镇静有些意外，不解地看着他。
“人类就是规则所束缚的野兽。”
霍松庭咧开血腥的嘴，侃侃而谈。
“人类的社会就是规则之下的弱肉强食，一切的情感都虚无缥缈，只有权力、金钱和肉欲才是真实！”
“一切的情感都虚无缥缈……”
秦尚远冷冷地开口。
“你说这话的时候，想过你的奶奶么？”
霍松庭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你没资格提她！你有什么资格提她！”
霍松庭低吼着后退了半步，显然愤怒了。
“你奶奶她，现在就在楼上。”
秦尚远依旧平淡地说。
“她以为你一直在学院留守，没回家过年，也没时间打电话给她，所以就给你带了饺子来。”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霍松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镇压秦尚远的公理领域也随之溃散！
“真好啊学长。”
秦尚远幽幽地感叹，缓缓从深坑里爬了起来。
“你搞那么多黑深残我以为你他妈人生有多不幸呢，原来还有人惦记你过年没回家啊……”
秦尚远说完，又低骂了一声。
“草。”
“告诉我不是真的！”
霍松庭顾不了别的，像是疯了一样冲上来抓住秦尚远的衣领。
“我去巴黎之前才告诉她今年不会回家了！告诉我不是真的！”
“是真的。”
秦尚远平静注视她已经雌化的、妩媚的眼睛。
现在的霍松庭身上散发着一种“美”。
美丽的肉体，美丽的脸庞，浑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匀称而诱人。
对比起过去的霍松庭，就像是脱胎换骨后的新生，看上去既和谐又诡异。
“不可能……绝不可能！”
霍松庭眼里的猩红忽然褪去了，他一步步后退，她想要远离秦尚远，他想要远离这座结界。
“你们为什么没跟她说我已经战死了！”霍松庭大吼，“约束局怎么搞的！你们不是会洗脑么！”
“战死？”
秦尚远眼瞳微颤，反唇相讥。
“那约束局还得给你个英雄牺牲的荣誉，得在那些埋葬真正牺牲者的墓园里竖起你霍松庭的墓碑，做戏做全套你以后就会以英雄的名义留在史册上……你怎么有脸的？”
“没有告诉你奶奶真相，因为要照顾她老人家的感受。”
“没有对她洗脑，因为她是参加过二战的战争英雄。”
“她是真正为约束局、为人类赌上过生命和青春的人，她值得约束局这样的尊重，和这样善意的谎言。”
“毕竟在她眼里，你是一个努力又善良的孩子不是么？”
秦尚远直视霍松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该死！都该死！”
霍松庭忽然骂了一声，她仰头怒吼，只觉得脑袋空白，天旋地转。
“这世界就是充满背叛、充满荒诞的一出烂戏！烂戏！”
霍松庭忽然荒唐地笑起来，他愤怒地咒骂着，但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他忽然转过头，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秦尚远。
“很多年前，我发誓要让那些给过我白眼，背叛霍家的人付出代价，我要光复霍家曾经的辉煌……”
霍松庭再次朝秦尚远伸出了手。
可这一次，没有公理领域降临，她只是不甘地将手搭在了秦尚远的肩上。
“你知道么秦尚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
“原本，我应该和你一样啊，成为约束局里最重要的一员，被校董们高看，又或者跟你一样直接成为校董！”
“可为什么？为什么来路就那么坎坷呢？”
霍松庭低头看着自己窈窕完美的身躯，脸上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
“在家乡的那座城里我和奶奶受尽白眼，后来我发奋努力来到了蓝湖也依然被人瞧不起……”
“等到我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却碰到了纪东歌！然后又碰见了你……”
霍松庭的喉咙里含着愤怒的低吼。
“我循规蹈矩，我兢兢业业！”
“可无论如何，我也赢不了一次！”
“无论如何，这个虚伪的世界也给不了我赢一次的希望！”
“既然遵守规则没有用，那就突破规则！既然伪装无用，那就接受真实！”
霍松庭怒吼着，驳斥这个世界的不公和虚假。
秦尚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可就算你一次都赢不了，”秦尚远静静地开口，“也还有人在等你回家。”
霍松庭霎时愣住了。
结界的黑暗里，他的胸口不住地起伏，最后从眼眶流下两行泪来。
“你说我和你一样，其实你错了，我和你不一样。”
秦尚远语气风轻云淡。
“父母过世后，秦家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在那之前，我过得也不是什么有钱人的日子。”
“我读了四年大学，工作两年，那时候的我没有朋友，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等我回家。”
“每天在工位，就是被领导压榨被同事取笑，回到出租屋，就是在算计房租和岌岌可危的生活费。”
“我尝过很多个日夜的孤独和绝望。”
“直到遇到了真正爱我的人。”
秦尚远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你知道么？我最庆幸的，就是在遇到她之前我撑过来了，我没有因为绝望变成一个坏人。”
“就算她现在没有在我身边，但我一想起她，也会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和力量。”
“你说这个世界的底色是绝望和黑暗，我同意。”
“可正因为黑暗和绝望一直都存在，所以人类才有了眼睛，用来寻找光明和希望。”
“如果找不到，那就睁开眼睛，耐心等待。”
霍松庭愣愣地看着他。
秦尚远拿开了霍松庭的手。
“这个世界的真实很复杂。”
“你选择相信什么，什么就是它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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