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
华夏，都容市第一中学。
到了放学的时间，广播里播放着萨克斯经典曲目《回家》。
学生们三三两两、浩浩荡荡地越过操场，走出校门，夕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41班教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人。
穿着浅蓝色卫衣的长发女孩站在讲台上擦着黑板。
柳玉颜。
今天是她值日。
“柳玉颜，”讲台下秦尚远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贼兮兮地凑了上去，“要不要我帮你扫地啊？”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机会。
能跟柳玉颜独处，还能在她面前表现表现。
“好呀好呀！秦尚远你人真好！”柳玉颜好像很惊喜，甜甜地眯眯笑着回头。
顺手还把黑板擦也放到了秦尚远手上。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把秦尚远吓了一跳。
“拖把我放在女厕所前边的水池里了，昨天白梅梅用过没有洗可脏了，在冲水呢，你受累拿一下啊。”
没等秦尚远反应过来，柳玉颜就独自美美地走下了讲台，背起书包走到了教室门口。
“我明天请你吃雪糕哦！”
柳玉颜很亲昵地对秦尚远挥了挥手。
“诶你……”
“嘿嘿，我妈妈今天生日啦，我早点回去给她过生日。”
柳玉颜笑的时候会露出小虎牙，秦尚远觉得这样就特别可爱。
给妈妈过生日啊……
秦尚远眼神里的期待黯淡了片刻，也没话可说。
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柳玉颜还是个孝顺孩子的。
“拜……”
秦尚远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说拜拜，可那个背着小书包的俏皮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顿了几秒，又抓起了自己的老年机，给一个没有备注，但却无比熟悉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也替我祝阿姨生日快乐~”
等了会儿，没人回。
秦尚远抓起手机，一刻也不停地盯着。
几分钟之后，终于等来了回信。
“【华夏电信】您本月套餐费已扣取，请在3日前及时充值，避免欠费停机，若已充值请忽略。回复102查余额。”
“……”
于是教室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秦尚远心里空落落的，只能转身卖力地擦起黑板来。
可擦着擦着，背后却传来了拖地的声音。
秦尚远心中一动。
难道是柳玉颜觉得把自己丢在这里不好，又扭头回来了帮自己拖地了？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秦尚远忐忑地回头，心里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
可等到他回头，却又立马愣住了。
确实有人在拖地，只不过拖地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柳玉颜。
而是那个老是黑着脸、沉默寡言偏偏成绩又巨好的女同桌。
苏柏。
这个女孩此刻拿着拖把，很认真地在拖扫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一言不发。
老实讲秦尚远其实有点怕她。
秦尚远本来以为她早走了，但没想到也许人家就是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看到自己一个人在搞卫生，于是大发慈悲地伸出了援手。
秦尚远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片刻才讪讪开口：“苏、苏柏同学，还没走呢？”
听到秦尚远搭话，苏柏也没有抬头，只是一丝不苟地做着卫生。
“你为什么要帮她做值日？”
苏柏的声音冷冷的，像是冰。
“呃……”秦尚远被她一句话给问哑巴了，支支吾吾地解释，“我……她妈妈过生日嘛，急着回家，我就帮帮忙。”
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狡辩。
他帮柳玉颜做值日，单纯就是因为不急着回家，想找借口跟别人独处而已。
所谓的“妈妈过生日”，只不过是秦尚远挡住自己贼心的遮羞布。
“你是想跟她独处吧？”苏柏毫不客气地扯掉了秦尚远的遮羞布，“不过她妈妈的生日是夏天，现在是冬天，她撒谎了。”
秦尚远愕然。
“你怎么知道？”
“8月8号，家长信息，在家长群里都有。”
秦尚远这才想起来，41班家长群里，只有苏柏是以学生身份加入进去的。
在老师们看来苏柏成绩好又自律，根本就不需要跟她的家长沟通。
苏柏则解释说自己的父母在国外忙工作，没工夫管她的学习，所以学校有什么事情她自己处理就好。
这么一说，老师们就更喜欢苏柏了。
“你说柳玉颜她……”
“对，她骗你。”苏柏拖完了最后一寸地砖，面无表情地抬头，“而且我回教室的时候，看到楼下她跟杨坚一起朝校门口走了。”
“……”
秦尚远忽然蔫了，像是霜打的茄子。
“他们在谈恋爱？”沉默了会儿，秦尚远还是不甘心。
“没有，杨坚约的她。”
“这你也知道？”秦尚远睁大眼睛。
“这是上午我无意间在柳玉颜位置上捡到的字条。”
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扔到了秦尚远面前，他打开来看，是杨坚的字迹。
内容是约柳玉颜小姐下午放学去逛小吃街，那语气腻得要死，秦尚远光是默念都能在身上扯起一层鸡皮疙瘩。
柳玉颜当然是欣然应允。
这个开朗活泼的女孩永远都是这样，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你永远也猜不透她到底喜欢你，又或是喜欢别人。
不过秦尚远他们的位置和柳玉颜的位置隔了快一整个教室……
这张纸条，真的是苏学霸无意间捡来的？
秦尚远表示略怀疑，但不敢说出口。
毕竟苏柏一直冷着脸，感觉像是随时会被点燃一样。
苏柏不再说话。
确认地拖干净了，她又开始摆起乱七八糟的桌子。
秦尚远擦完了黑板也没事做，就赶忙去搭手。
但是苏柏的速度很快，动作又精准，秦尚远根本插不进手，索性就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起来。
这时候，秦尚远忽然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苏柏长得很好看……
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在灯下折着璀璨的光。
她绝对是班上，不，甚至是学校里最好看的女孩之一。
只不过因为高冷、锋利又阴沉的气质，这种漂亮很容易被人回避和遗忘。
“你今天愿意留这么久，肯定不是专门为了和柳玉颜独处吧？”苏柏忽然问。
秦尚远回过神来，学霸今天的话好像格外的多。
太无聊了？
他自然也不敢怠慢：“这你也知道？今天是我爸妈周年纪念日，老夫老妻出去过纪念日了，玩好几天才回家，当然就没空管我咯，我就可以自由活动啦！”
苏柏没再接话。
她干净利索地收拾完卫生角，回到位置上提起了书包就要走。
秦尚远见状，也着急忙慌地提起书包追了出去。
“诶诶！苏柏同学，我请你吃雪糕吧？冰雪皇后？哈根达斯？”
苏柏用的手机是时下最新最贵的，平时穿的衣服也是秦尚远只在时装杂志上见过的牌子。
想来是个家境很好的女孩，他也不好意思请别人吃几块钱的雪糕。
“不用了，”苏柏头也不回地下楼，“今天你自己回去吧。”
秦尚远一头雾水地看着苏柏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嘴里一边嘟囔着这个女孩真奇怪，心里一边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这位富家女孩嫌弃了。
却没注意苏柏为什么说的是“今天你自己回去”。
也不知道她离开学校之后，径直朝城郊的一家精神疗养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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