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祭没有居功自傲，一直勤勤恳恳待在小鬼医身边帮忙操持着打下手。
端茶送水，添柴烧火，他不喊苦不喊累，什么都抢着干。
在外人眼里看来，他真的是个能干勤劳有本事的徒弟。
可小鬼医却没有好好正视过他一眼。
明明手底下有一个这么好的徒弟，当师父的应该感到高兴跟自豪才是，小鬼医却一反常态的对他，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淡。
朝廷那边很快就有了回信。
信是早上送去的，药材补给是第二日早上送到的，燕都离长安路途遥远，在短短一日就能送来，可想而知有多么的快马加急。
有了补给的药材，燕都一时之间架上了上百口药锅，不过短短两日，所有人就都已经可以喝上了汤药。
这次疫病总算是扛了过去。
叶窈娘跟着忙了两日，也算是松了口气。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太过顺利。
趁着所有人都在午休的时间，叶窈娘去了小鬼医休息的地方。
虽是休息时间，可小鬼医并没有休息，屋内并无窗，视线有些昏暗。
她桌前挑灯，一手拿着药方，正在纸上涂涂写写些什么，神色有些严肃。
小鬼医察觉到有人进来，抬了抬头，见是叶窈娘便吐了口气，声音略微沙哑道：“小道长，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来找你说说话。”
叶窈娘累得脖颈酸痛，她搬了个椅子坐在小鬼医旁边，捶了捶肩膀。
小鬼医瞄了她一眼，打开抽屉翻找了一圈，从中掏出一个青色的瓷瓶来，“这是缓解身体酸痛的药，是甜的。”
叶窈娘眸中微亮，伸手接过药瓶，笑盈盈道：“还是你对我好，知道我怕苦，还特意给我找瓶甜的药丸。”
小鬼医冷不丁道：“你想多了，不是我，是兰殿下。”
叶窈娘心头忽然轻颤。
小鬼医继续低头写着东西，叹口气道：“是兰殿下，是他那天找我，让我给你弄这缓解酸痛的药丸，临走前还特意交代说你怕苦，想办法把这药丸弄成甜的。”
“你说这不是为难我吗？药丸弄成甜的多麻烦啊，有可能影响药效不说，还浪费时间，现在可是多事之秋，真的是。”
原来是沈兰亭。
叶窈娘哑然了。
小鬼医继续道：“我看你啊，就是不开窍，兰殿下对你一片真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无动于衷，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把毛笔抵在唇间琢磨一阵，得出了一个结论道：“嗯，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不通情爱。”
叶窈娘听到她这话，失笑道：“什么跟什么啊，我不懂你就懂了？别在这里装老道，我看你自己也是个当局者迷。”
“我哪里迷了？我很清醒啊。”小鬼医把笔放回墨台上，道：“你这趟过来，是想问阿祭的事吧？”
“是。”
叶窈娘也不打算和她绕弯子了，明说道：“我听沈兰亭说，你和阿祭以前的关系并不好，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和他，关系是不太好，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好。”
小鬼医回想从前道：“医者仁心，当医者最希望的，就是莫过于病人能被自己救治好，图的并不是什么神医之名，也不是那几两碎银，不过就是颗仁心罢了。”
她又叹了口气，“阿祭他心思根本不在仁心上。”
“不在仁心上？”叶窈娘胳膊轻搁在桌上，“那是什么意思？”
小鬼医道：“从前阿祭很乖的，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脑子聪明，什么事一学就会，人也勤。”
“他跟着我给病人治病，一开始我只让他帮忙打下手，后来发现他医术精进，我就撒手直接让他替我掌馆了。”
“他也因此名声在鬼都里就起来了，人人都道他医术高明，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生了歪心思，对外说自己才是鬼都最厉害的医师。他没有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了，觉得自己比我强，师父都不愿意喊一声了，我让他干什么活他也不干了。”
“这些都是次要。”小鬼医语气沉重道：“最重要的是，我发现他在偷偷炼制一些吃下就会令人鬼生病的毒药。”
“你想想，正常医师，谁会去炼那种东西？”
小鬼医道：“因为这件事，我和他吵过架。后来我还发现他无论治什么病都是给病人下猛药，力求一副药就能治好，这种方法虽然见效快，但是对病人身体伤害极大。”
“可以这么形容，他这方法基本上算是透支了以后的身体，现在看着病是治好了，但也只是表面，副作用以后就会慢慢的显现出来，时间越长，身体越差……”
小鬼医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后来，我们的关系就僵了，阿祭就离开了。他没有医者的仁心，他只贪图名声，他想要的，不过是神医这个名声罢了。”
叶窈娘道：“所以阿祭这次所带来的药方，你担心也会出现那种不良情况。”
“对。”
小鬼医道：“但是这药我亲自喝过了，药方也研究过了，确实是对症下药，不会出现下猛药的问题，但是……”
她欲言又止，叶窈娘明白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你也觉得，他这次来者不善。”
“是。”
小鬼医道：“我也不是一定要揣测他，他说不定也真的没有恶意，但是我总觉得他来得太巧合了，我研究了这么久都没研究出来的药方，他几日就能研究出来。”
“其实我也正有此疑惑。”叶窈娘说道：“我和沈兰亭都觉得，他出现的也太过于巧合了。”
“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小鬼医这几日留心观察过阿祭，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阿祭这几天挺尽心尽力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叶窈娘收回手道：“你还是得留个心眼，他已经走了几十年，又摈弃前嫌来找你，还如此尽心尽力，我不认为他没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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