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外湖水依旧荡漾，千百代龙君以降，不曾变化分毫。
一道身影悄然离开大泽，阅览八荒之外的风光。
郯州往南有大河，名驮澜江。
鲧水发源于郯州，往东南到祁支域，急转向西，在清衡域边界汇入主干。
纵横八个州域的鲧水，不过是驮澜江中游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支流。
而驮澜江主干距离郯州最近的地方都相隔数域，到此已是传说。
即使是金丹真君昼夜不息，也要花费数十年时间才能横跨如此遥远的地方。
千州万域的水系汇聚到一起，给人的震撼程度不会比天上银河来得小。
郯州中部往东越过柯果域，即北渠妖国所在，就来到了升玄域。
北渠妖国是附近十几个州域中唯一的妖国，元婴级传承。
羶希一族生来似羊而黑，天生聪慧，头上有双角，善使火法。
额头上一撮花蕊形状的暗红色印记，颈部生有细密的鳞片，吼叫沉闷像鼓声。
出生就相当于人族后天武者，成年就是炼气境妖兽。
因为灵智早开，传承有序，化形丹一向不缺。
当然，那种化形比较完整，只保留一两项妖族特征的还是极少。
在妖国的大城中，顶着一个妖兽头颅，只有手脚勉强像人的羶希比比皆是。
人族天生躯体灵活，对修行更有优势，这也是无数妖族智者孜孜不倦地研究如何让化形丹更廉价、更有效的原因。
羶希一族比不得真龙眷属这等血脉，却也是妖族中声名显赫的一支。
除去十年以上的漫长孕育和金丹之后明显上升的瓶颈，各方面都不比人族逊色。
因为有血脉加持，炼气到筑基比普通修士顺遂不少。
就是身怀蛟龙血脉的幸运儿，有多少幼年时还在小水坑里躲着不敢现身。
柯果域不算大，但也要看和谁比。
放在郯州也就不到正道六宗之一的体量，东西南北却均逾万万里。
就是族人以百万计，也难以统管如此庞大的地方。
因此除了羶希本部，妖国还有大小七十一个附属种族，建立了柯果域一半以上的城池。
这还是只计算有金丹的族群，其他只有筑基炼气的小族不胜枚举。
整个柯果域的人族极少，而且绝大多数是为正道所不容的邪修。
如果妖国里面有几个金丹人族，和域外玄门的关系还很好，恐怕国主闭关都不安稳。
这些邪修并不依附于北渠妖国，只是犯事后来这里落脚，且只在边境徘徊。
真投靠也不收，邪修走火入魔起来管你是人是妖，都是献祭的好料子。
不管是考虑到族人的心思，还是顾及玄门面子，都不可能把邪修收入麾下。
他们伺机寻找仙门的破绽，给万魂幡补充材料。
胆子大点的还会掳掠些凡人仙苗，过一把开山老祖的瘾。
正道修士追击邪修不会太深入，妖国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时这些邪修还是能带来不少好东西的，比如从正道修士那里抢来的法宝，丹符阵器等方面的传承，都是难以从人族那里通过正当手段取得但又让妖族十分眼馋的宝贝。
而且只要神志还正常，邪修们就不会在境内屠戮妖族。
如果两边都得罪，那就真是取死有道了。
当然也有修士杀完妖族后往正道的地盘一躲，但那不叫邪修，那明明是斩妖除魔的至善仙师。
灵傀走鲧水北畔，从柯果域的边界进入升玄域。
那位妖国之主成名已久，据传是元婴后期的大妖王。
羶希族能在此仙门环伺的地方建立妖国，不排除有隐藏在幕后的化神尊者。
那等大能，或云游四海，或纵横八境，总之未必常年窝在一州一域。
一旦布下的传承有难，却往往有鬼神莫测的手段。
升玄域约有郯州的十几分之一大小，只有一个元婴宗门。
州域划分，大多依据山水的脉络和走向，同时也和势力的范围有关。
例如郯州北为冰原绝域，东、西、南三向均有巍峨庞大的山脉群。
升玄域西边和柯果域以十四奇峰为界，南边与阆矶域隔鲧水相望。
其域内以平原为主，水系纵横，人烟繁密。
尽管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域，却有大小近百个金丹门派。
升玄域西北，十四峰之一白圣峰脚下，地势稍隆。
其地沟壑纵横，有不竭之泉发源于溪谷，往南注入鲧水。
而灵傀眼前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不如凡俗所谓名山大川的地方，就是圣玄域唯一元婴门派——神机谷的驻地。
和大多数修仙门派不同，神机谷内只有严格意义上的师徒。
譬如天衍宗，门人逾十万，绝大多数是所谓外门弟子。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半个月能听一次前几年进来的师兄讲法，就是莫大的福分了，还指望筑基之上的高修来指点你？
修炼稍有所成，给门派伺候灵药、挖掘灵矿。
如此蹉跎数十年，筑不了基的大有人在。
说白了和地主找的长工差不多，还是自带干粮的那种。
仙法难求，给个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机就足以让凡人磕破头。
只有那些被长老们看中，收为亲传的幸运儿，才算是真正的弟子。
而神机谷中，所有弟子进门时，和师父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师徒关系。
最多来个代师收徒，代师传法，仍然是嫡亲的师兄弟。
代际相传，少者一二人，多者五六人。
若是弟子不能破境，多半还要走在师父前头。
因此作为升玄域的无冕之王，唯一的元婴传承，神机谷最热闹时也只有百来人罢了。
常驻谷内的，更是只有寥寥十余人。
灵傀止步于这个静谧谷地的下方出口，一泓清泉绕过巨大的岩石汩汩流出，水深刚好没膝。
只身立于巨岩上，不动、不语，更不显露出丝毫法力。
然而神机谷自封于世外，绝不会就这样忽略一个看不出境界的陌生来客。
片刻后，狭长的谷地走出一位布衣黑发老叟。
看似脚步蹒跚，却仿佛有缩地成寸的神通，几步就越过数里来到面前。
二人拱手作揖，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敢问道友从哪里来，又为何在谷外驻足不前？
难道我神机谷，竟然不肯尽地主之谊吗？”
一股令那老叟感到熟悉的气息从灵傀身上涌起，他笑了笑：
“却是天机指引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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