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朱棡、朱棣不再多言。
不过不等朱棡二人走出房门，却听何家兄弟出声道：“晋王殿下，属下还有事禀报。”
“嗯。”
闻言，朱棡驻足微微颔首。
下一秒只见何家兄弟转向沈三石拱手道：“沈大人，我兄弟虽隶属于锦衣卫，可陛下英明，言说我兄弟二人名下店铺乃是私产。”
“不知沈大人可否开恩，准我兄弟二人之店铺入朝廷商会！”
“自然，自然！”
听到沈三石欣然应允，何争名环顾在场诸多粮商，朗声道：“诸位！”
“方才沈大人已然言明，现下朝廷抛售低价粮对我等粮商而言非但不是灭顶之灾，反而还是求生之道。”
“是转投朝廷商会，同朝廷以及沈大人一般，以市价九成的价格抛售存粮。还是死忠褚家，甘愿冒乱法之风险也要哄抬粮价。”
“如何抉择，诸位当谨慎思量！”
众人也是听得明白，何争名所言绝非是站在锦衣卫的立场。相反，何家兄弟此时所言，正是以粮商的角度去考虑。
纵然知道这何家兄弟本隶属锦衣卫，自然有偏向朝廷之意。
可就事论事，眼下对他们这些粮商来说，转投朝廷商会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何兄弟.....”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心中各自盘算之时。
一人看了眼沈三石，随即又看向何争名道：“何兄弟，你乃官身为何称呼沈掌柜为大人？”
“诸位有所不知！”
此人所言似正中何争名下怀般，只见何争名当即出声道：“陛下有言，朝廷所设商会之商会头领，享正五品官职。”
“其人籍贯，改商籍为官身。其人可着丝不说，其府也可豢养奴仆，其子孙更是能入国子监蒙学，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伴随何争名声音落下，在场众人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别样神采，此刻看向沈三石的眼神也不由多了几分羡艳。
可就在褚正鑫心中暗道不好之时，却听沈三石看向在场众人，温声开口道：“陛下本意并非打压我等商贾，实则乃是约束民间商贾。”
“诸位多年经商，应当也能明白。”
“倘若没有一定之规，其结果自然是商不成商。”
“似洪武四年冬衣那般事先囤积，哄抬物价的先例，想来不会再有。”
“更不用说洪武四年之时，诸位也不过是得了些许实惠，其中暴利乃褚家所有。”
见在场粮商表情犹疑，沈三石趁热打铁，当即开口道：“陛下早有言在先，商会会长之职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沈某才德浅薄，眼下也不过暂居会长之位。待诸位掌柜进入朝廷商会，沈某自当将会长之位让予诸位！”
随着沈三石最后一句落下，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众人，此刻忙开口出声道：“沈会长，不知我等可否有幸入朝廷商会？”
“自然自然！”
“但无过失，但无乱法，诸位掌柜都可入朝廷商会！”
随着沈三石话音落下，在场诸多粮商纷纷上前言说打算加入朝廷商会。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堂内此刻却也多了几分喧闹。
只不过眼前的喧闹却和褚正鑫毫不相干，此刻那褚正鑫呆呆看着面前众人的样子，恍若局外人般，丝毫都参与不进去。
“褚掌柜！”
就在此时，沈三石看向褚正鑫道：“褚掌柜深明大义，应是明白眼下不可逆天而行。”
“不知褚掌柜可否愿意加入朝廷商会？”
“嗯......”
褚正鑫简短思量过后，笑着回道：“沈掌柜说笑了，老夫年迈，即便有心为国效力也是枉然。”
“况且我民间商界当欣欣向荣，不可独有一家。”
“如此，老夫保全褚家商会也算是为国尽心了！”
“既然褚掌柜心意已决，那在下便不再多言了。”语罢，沈三石看向周围那些粮商道：“如若诸位有心加入朝廷商会，此时可先到天香阁中领取名册，届时自有人安排诸位。”
“多谢沈掌柜。”
众人说着，簇拥着沈三石以及朱棡、朱棣朝门外走去。
而看着此刻寂寥无声，冷清非常的堂内。褚正鑫微微蹙眉，心中也很是不服输。
怪只怪那何家兄弟隐藏太深，倘若不是何家兄弟，那如今定然是另外一番景象。
那些个粮商经他劝说，自然会一股脑的购买朝廷所售的低价粮。
接下来的一切也自然会按照他的计划如期进行。
只是如今！
看着众人离开的方向，褚正鑫眸中愈发不忿。
今日之败，他并非败给沈三石，也绝然不是自己经商无道，故而落败。
相反！
今日褚家商会中的粮商纷纷离他而去，完全是因朱棡、朱棣这两位亲王出面。
真要说的话，他褚正鑫是败给了无孔不入，暗查千里的锦衣卫。
所以眼下，他与沈三石依旧还未曾分出个胜负。
此刻正从门外折返回来的褚正鑫长子楮实豪远远看见诸多粮商在沈三石的带领下，纷纷离开褚家，朝天香阁沈家店铺的方向走去。
刚走入堂内，楮实豪便怒声说道：“父亲，那沈三石竟敢上门？”
“儿子这便带人去沈家店铺，给那家伙点颜色瞧瞧......”
就在楮实豪抬腿准备动身之时，褚正鑫忙抬手制止道：“方才上门的不仅是沈三石，朝廷的晋王、燕王殿下也是一并前来。”
“晋王，燕王？”
“不错！”
看着自家老父那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楮实豪自然以为那些粮商离他褚家，巴结沈三石，乃是看到朝廷的两位亲王为沈三石站台。
心念至此，楮实豪看向自家老父低声道：“父亲，那眼下咱们褚家是不是也要转投朝廷商会？”
“嗯？”
见自家父亲直勾勾盯着自己，楮实豪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道：“父亲有所不知，眼下不只周长青等人退出了咱们褚家商会。”
“方才又有十几家商铺一同退出咱们褚家商会，加上那些粮商，如今咱们褚家商会名下已没有多少商铺了。”
“爹！”
一想到沈三石背后有朝廷撑腰，此刻楮实豪也绝了继续争斗的心思。
深吸口气后，猛地出声道：“爹，现下咱们已然是斗不过那沈三石了。”
“与其一直暗中使劲儿，有朝一日触犯国法，引的朝廷震怒，惹来杀身之祸。”
“不如现下服个软，带着商会中现有的商户一同加入朝廷商会。”
闻言至此，褚正鑫眸光一凝，有些不悦的看向自家儿子。
不过转念一想，现今他们褚家的确处于颓势，少有希望能够扭转败局。楮实豪心生退意，也是人之常情。
“豪儿，你可知那沈三石现下是何官职？”
“官职？他不是与咱们相同，都是商贾之籍吗.....”
商人不得科考入仕，所以听到沈三石竟有官职，此刻的楮实豪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而看着自家儿子如此惊讶的模样，褚正鑫神情淡淡，默默出声道：“朝廷有旨，朝廷所设商会的会长之职，于吏部记录在册，享正五品官职。”
“其家改商贾贱籍为官籍，子孙能入国子监蒙学，更是能参加科举，入仕为官。”
“豪儿！”
“先前咱们褚家与沈三石争斗，为的无外乎是京城商界的地位，说到底也不过是钱财。”
“可是如今！倘若咱们褚家能向朝廷证明，我褚家比那沈三石更是中用，届时得到的便不只是那区区钱财能够衡量的了！”
“父亲是说.....”
“倘若为父当了朝廷商会的会长，你便可参与恩科，入仕为官。”
“我褚家世代经商，自你开始便可转为官身！”
此话一出，楮实豪脸上自然是说不出的激动。
他们褚家世代经商，钱财什么的自然不缺。
可正如他那堂兄褚承良一般，纵然家中积财又能如何？
命人精心制出的丝绸外衣也不过只能在无人之时，躲在家里穿穿罢了。
若想着丝出门，外面更是要套上一层粗布麻衣掩人耳目。
朝廷轻视商贾，民间更是如此。
他楮实豪因出身商贾之家，自小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如今能一跃成为官身，楮实豪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可是父亲！”尽管心中极为向往，可楮实豪却也没有迷失心智。
强压下心头悸动后，只见楮实豪沉声说道：“沈三石背后有朝廷撑腰，怕是无论咱们做什么，都没法撼动沈三石那会长之位.....”
“我儿此言差矣！”
此刻的褚正鑫已然想到了主意，轻笑一声后淡淡说道：“你有所不知，方才晋王殿下明白言说朝廷不愿过多插手民间商贾。”
“如此说来，朝廷也是想让咱们与沈三石自行抉择出胜者。”
“至于你方才说沈三石背后有朝廷撑腰，此话更是大错特错。”
“朝廷并非是为沈三石撑腰，朝廷是在给朝廷设立的商会撑腰。”
“只要咱们能证明比沈三石更加有用，朝廷自然也会为咱们褚家撑腰，届时商会会长之职自然也就要落在咱们褚家头上。”
经商多年，褚正鑫从来都只看重利益。
自然而然，他也认为朝廷亦或是朱标也是这样的人。
现今朝廷打算插手民间商贾，起初也唯独只有沈三石愿效忠朝廷，朝廷自然也就愿意给沈三石五品官位。
可用不了多久。
一旦民间商会名存实亡，大部分商户均已加入朝廷所设商会中去。
到那时，沈三石便也就没了眼下这般重要的地位。
甚至恰恰相反，到时候需连通各个商户，统筹商界，恐怕届时没人能比他褚正鑫更适合那商会会长之位。
当然！
在此期间，自己也要给沈三石添一把火。
“豪儿，为父命你去购买朝廷发售的低价粮，此事你可办妥？”
“父亲放心！”
听到自家父亲话锋一转，楮实豪忙点头道：“孩儿命府上下人尽数扮成百姓，购买朝廷发售的低价粮。”
“加上咱们褚家粮仓先前存粮，以及这两次购买的朝廷低价粮。”
“眼下咱们褚家存粮已过三十万石粮食.....”
“远远不够！”褚正鑫表情严肃，当即说道。
“之后两月，为父也要效仿沈三石，似朝廷那般抛售低价粮。”
“而且！”
褚正鑫压低了嗓音，愈发郑重说道：“豪儿，你去京郊找数百名面生的百姓，届时让他们出面购买朝廷以及沈家抛售的低价粮。”
“嗯....”楮实豪闻言很是不解，他一时竟猜不到自家老爹究竟是何打算。
一面向朝廷效力，也以市面上九成的价格抛售存粮。
另一面却还让他前往京郊雇佣百姓，让他们购买朝廷以及沈家发售的低价粮。
如此前后矛盾，当真让楮实豪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不等他发问，却听褚正鑫继续说道：“今日之后，京城诸多粮商势必也会效仿朝廷，同样以九成市价抛售存粮。”
“我褚家便要将这些粮食尽数买来，不过豪儿！”
褚正鑫似还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嘱道：“此事定要做的极为隐秘，断然不可让旁人得知我褚家私下收购。”
“否则的话，我褚家上下必有杀身之祸！”
见自家老父如此在意，楮实豪郑重点头便也出门前去准备。
而看着楮实豪离开的背影，褚正鑫心头大定，已然有了取代沈三石的法子。
之后两月，在秋收之前。
他褚正鑫便要设法让沈三石运往倭国前线的军粮出现些差池。
到那时，沈三石罪责难逃，朝廷以及京城诸多粮商手中也无存粮。
也就在朝廷为粮食着急，焦头烂额之时。
他们褚家拿出积攒好的粮食，运往前线。
如此一来，朝廷必然愈发青睐他们褚家，届时朝廷商会的会长之职也必然是他们褚家的。
至于此事败露，他也是难逃一死，这点褚正鑫自然有所预料。
不过能把将沈三石拉下水，将他褚家抬到朝廷青睐之位，这样他褚正鑫自然也是死而无憾。
与此同时，谨身殿内。
见自家大哥正与蓝玉随意攀谈，朱棡、朱棣二人大步上前，笑着禀报道：“大哥，事情已经办妥，约束商贾也能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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