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招对阿迪里，阿迪里胜！”
台下英招与阿迪里已经比完，她见旁边空台正是钩吾分管熊军的“大熊罴”勾有余，只好硬着头皮站上擂台。
据说勾有余智勇无双，深得财神勾越的信任，在钩吾军中的地位仅次于部域军王勾油打。只见他身似屋高，腿如树壮，手持一对雷霆万钧锤。
“啊——”
勾有余摆开双锤，大啸一声。
声浪似狂飙呼面，英招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心下大惊，想起值符秀叮嘱自己的话，连忙一跃而起跳到鸣锣的那只獬豸背上，抱着它的脖子直喊认输。
风景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家花仙子真是能屈能伸，冰雪聪明。”
身旁的海哥一身黑袍幕离，看不到表情，但见他帽檐上的黑纱颤个不停，显然也被逗笑了。
自从早晨坐在看台上，海哥就没笑过。远远看见东海看台那边的冉烛阴和冉巴伍入场时，海哥就恨不能立刻冲上去杀了他们。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
冉烛阴这次来天虞，不论走到哪儿都有许多军中高手跟随左右，呵，他也实在是太过谨慎了。
输给阿迪里，又输给勾有余，英招已经连败两场。接下来这一位对手，是萨高玉教的总教头，夏朝歌。
天虞女魔头，仰珖女流氓，苍澜风恶少，玉山夏总教。
灭门，杀母，弑父，屠夫。
这四位公子自从在今夏被萨高二神评为“氏族四劣”之后，就名震山海，非议不断。夏朝歌的这个“屠夫”并不是杀猪宰羊的那个“屠夫”，而是……屠杀民间女子的夫君。
据说只要有女子到玉山哭求，说夫君背叛了自己另觅新欢，夏朝歌就会帮她出手杀了那个男子，并且分文不取。这怪癖好似是为弱者做主，但未免杀惩太过，因此他便上榜了。
初见夏朝歌，英招愣了半晌。
赤发赤瞳赤衣烈烈，怎么感觉他和风景很像。
倘若风景肯着这一身贵公子的服饰，再长上几岁，手里再拿上一把这样华贵的宝剑，恐怕就是这副翩翩风姿吧。
同样的面如刀刻，同样的桀骜张狂，只是夏朝歌的眼神中丝毫没有风景那种炽热温暖，而是冰冷绝情的，仿佛一池了无生气的寒冬深潭，看得英招心里发怵。
苍澜看台上，风景腾地站起身来。
“风悦哥哥？”风景呆呆地道，“黒……陆云！你说，他会不会就是风悦哥哥？会不会就是我曾在红沽酒庄碰见的蒙面黑衣？”
“别冲动，先看看再说。”海哥一把将风景拉回座位，小声道，“你不是说，风悦左手只有两跟手指？”
“对。夏朝歌他左手好像戴着一只白色手套……”风景极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他一定是为了掩盖身份，才故意戴手套的！”
“那是白蛟甲手套，坚硬无比，可御刀剑。”孟极凑过脑袋来插嘴道，“取深海之白蛟，活剥其皮骨而制成。因此戾气极重啊。”
海哥：“哦？那岂不是说明他……性格凶残。”
风景：“喂，孟老二，那你可知这位总教头是何来历？”
孟极摇了摇头：“他年纪尚轻，最近这两年才有些名声。”
海哥安慰风景到：“你别心急。等今日比武结束，咱们私下里找机会接触他一下。”
此时此刻，坐在最前排的风巅心如明镜。
玉教的上一任法圣慧生高寿仙逝之后，新晋继位的法圣号“摩霄”，手段雷霆，于是江湖上都以为这是慧生的某个男弟子。摩霄法圣鲜少现身，若不是江焱知晓内情，谁能想到她竟是消失已久的夏犹呢？
而台下这位英俊潇洒、武功极高的年轻公子，正是他多年未见的大儿子风悦。打从夏朝歌站上擂台与风河的第一场比武开始，风巅就认出他来了。
莫说他那一身的武功显然得自他娘亲夏犹的真传，且看他的相貌，依稀还能辨出儿时的影子。
只是这孩子既然自称氏夏，以夏朝歌之名出道江湖，看来是不愿与自己有所瓜葛的吧。风巅心里暗自哀伤，但因身在湘沅之侧，面上未敢显露分毫。
瞧着瞧着，风巅渐渐眉头紧锁。
夏朝歌的身上除了夏犹的功夫之外，还另有所学。而风巅对这些招式仍是莫名熟悉，这种熟悉感依然来自二十年前。
难道……
风巅看向萨高看台，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在其中非常显眼。
二十年前，与风巅、夏犹夫妇共同角逐天虞榜的，此时仍有四位在座。太华文王吉满、蒙斯汉老将军雷金坚、钩吾部域军王勾油打，以及萨高“通耳师父”杨狰。
前三位皆知后来风巅与夏犹育有两子，此刻见到夏朝歌的身法仿若当年青春正茂的夏犹，无不在心中暗自揣测。
只有杨狰毫无波澜。
因为他不仅与江焱一样通晓内情，甚至这位朝歌公子，就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当年听说风巅娶湘沅、创苍澜，杨狰颇为震惊，四下打探夏犹的消息，却一无所获。直到9922年春天，他在萨高玉山脚下遇见夏犹母子，怜其遭遇，便道玉山日光平川可修行养心，且彼时玉教的“大脚老妪”慧生法圣正是杨狰的老友，于是夏犹母子这才上了玉山。
杨狰侧目，与风巅遥相对视。
风巅心想，是时候会一会这位断交多年的故旧了。
此刻擂台上的夏朝歌也正望向风巅，眼神中充满仇恨。
十五年不见，他比自己记忆中的样子苍老了许多。
十五年前的那个初夏夜，油桐湾花开正茂，清香四溢。四岁的风悦独自躲在船舱底下玩儿，无意中听到父母在争吵，后来见父亲愤然离去，娘亲拂泪收拾包袱，心下大骇，隐隐觉得，娘亲这一走，自己从此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于是当下跪地哭求，求她带上自己。娘亲禁不住他苦苦哀求，终于答应。
母子俩漂洋过海，跨越丹穴、中源，最终来到西岐复州，垦荒为田，隐世而居。娘亲情殇难消，日日失眠至清晨，泣声如歌。他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从此冠母氏，改名“朝歌”，要时刻铭记风巅对娘亲和自己的伤害。
那时夏朝歌就暗下决心，自己一定会以最为风光的姿态重回风巅的视野，将他抛妻弃子所得到的一切，全部都毁掉！
“苍澜闲云堂弟子东方英招，请朝歌公子赐教。”
夏朝歌回过头来，盯着英招看了半晌。心道，原来是她。
风景猜得不错。去年冬天，他与英招在红沽酒庄偷酒时所遇到的蒙面黑衣就是风悦，也就是如今的夏朝歌。
夏朝歌长剑抖起，倏然而至。英招的花芽刀已经当啷落地，一撮乌发从夏朝歌的白蛟甲手套中散落。
英招从没见过这么快的剑。快到她甚至连一招半式也未及反应，更来不及去抱那鸣锣的獬豸，甚至来不及喊一声“认输”。
看台上的风景“嗖”地跃起，又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风雅一掌拦了回去。
“他要杀英招！”风景急道。
“景少爷看清楚，比武已经结束了！”风雅厉声道，“以朝歌公子的功夫，若想下杀手，那掉在地上的可就不只是英招姑娘的一撮头发了。”
“啊！”东方英贤见到姐姐遇险，也吓得惊呼一声。东方汉和贤妻东方拂晓坐在东方家族的席位中，也在时刻关注着女儿的比武。
“英招对夏朝歌，夏朝歌胜！”
“多……多谢朝歌公子手下留情。”英招惊魂未定。
夏朝歌兀自一言不发，转头跳上东方原的擂台。
“苍澜东方原，领教朝歌公子高招。”
东方原留意夏朝歌已久。瞥见江隔岸、冉哲、阿迪里这般高手，都被他在三招之内制服，就连勾有余也没能过得了十招。
夏朝歌冷眼观瞧，只见这位黑发黑瞳的鹿族公子手持一对东方锏，与风景一般年纪，却是仪表堂堂、气质不凡。
“你不是闲云堂的弟子？”
“不是。在下的功夫乃是家父所授。”
夏朝歌听到“家父”二字莫名不悦，忽地扬剑刺出，直指东方原前胸。东方原侧身挥锏格开，趁势左右封击。两方出手都迅捷之极，寒光霍霍，如有万剑千锏，转瞬间竟已经拆了十余招。
“东方锏果然名不虚传。”夏朝歌赞道。
“在下学艺不精，愧不敢当。”东方原滑锏回头，“家族首领东方恩泰战神的东方锏才是登峰造极。”
“哦？有机会定当向战神请教。”夏朝歌说着斜剑挺出，钻了双锏的空子，左手使出杨狰所授四绝掌当中的一招“绝渡逢舟”，东方原顾左失右，长剑正刺破他后背的衣襟。
东方原回身收锏，抱拳道：“多谢朝歌公子手下留情，在下输得心悦诚服。”
夏朝歌也抱拳回礼，随即跃上苍澜三少主风智的擂台。
风智年方十三，从小好武，见到一个赤豹族公子跃上擂台，长剑直指：“你就是玉教的总教头夏朝歌？听说你很厉害？”
夏朝歌打量着风智，只见她青发赤瞳，扎着小髻，和她娘亲湘沅一样有一双高挑的弯眉，只是尖脸薄唇，神态骄横，一看就是当惯了嚣张跋扈的少主。
夏朝歌慢悠悠地走近风智，冷笑道：“你就是风巅与湘沅所生的小孽种？”
“你说什么？”风智怒提长剑，飞身直刺夏朝歌的面门。
夏朝歌不闪不避，手中宝剑杀气腾腾，闪出一道弧光。
他要斩了风智。
谁都看见了，是风智先袭击他的。而他，只是挥剑抵御，却不想堂堂风智少主武功太过不济，居然这么轻易就掉了脑袋。
一旁的东方原看得真切，急忙飞身掷锏，扑倒风智。
“你干什么啊？”风智不明就里，恼火地一推东方原，却见他脖子上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吓得连连失声尖叫。
不待天虞医师上前，南宫经年已经飞身而至。
“三少主不必惊慌，原公子并无大碍。还好是伤在脖颈侧面，伤口虽长，却不算深。”南宫经年一边料理东方原的颈伤，一边安慰风智道。
风智仍然瘫坐在地，只是怔怔地点了点头，又惊恐地看向夏朝歌。
“天虞角斗刀剑无眼。智公子这功夫……还是回家去好好练练，十年后再来吧。希望下次，你的身边依然有原公子愿意为你挡剑。”
夏朝歌冷哼一声，抬头挑衅地望了风巅一眼，随即施展轻功飞向萨高看台。
风巅后背心冷汗直冒。
难道风悦现身江湖，是要向他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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