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的香气弥漫开来,李奎只觉心口的躁动似乎平缓了些,那虫撞动的力道减弱了,却多了几分挣扎的韧性。白费新趁机加快了捻针的速度,银针在皮肉里微微颤动,像有生命般与虫周旋。突然,他眼神一凛,指尖猛地一顿:“来了!”
话音未落,李奎心口的皮肤突然鼓起个细小的包,像有东西要破茧而出。白费新猛地抽出银针,另一只手早已备好银镊子,快如闪电般夹住那道从毛孔里钻出来的黑线——那便是噬心蛊的虫身,细如发丝,比一粒芝麻还要小,却泛着剧毒的幽蓝,在镊子尖疯狂扭动,试图钻进人的皮肉。老人手腕一翻,将镊子浸入旁边的瓷碗,碗里盛着烈酒,酒液瞬间泛起细密的泡沫。
“出来了!”人群里有人低呼,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像是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
李奎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冰凉刺骨,却奇异地不觉得冷。心口像是被剜去了块寒冰,空落落的,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轻快,仿佛压了三年的大山终于被挪开。他看着白费新将蛊虫扔进装着烈酒的瓷碗,“滋啦”一声,那虫子在酒里剧烈挣扎了几下,很快便不再动弹,蜷成个细小的黑团,酒液也染上了淡淡的蓝。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像生锈的铁器摩擦:“三年了……总算摆脱这鬼东西了!”
白费新用干净的布巾擦去李奎心口的血珠,又敷上一层墨绿色的药膏,那药膏带着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压下了残留的痛感:“这是解毒膏,用蜈蚣草和蛇蜕熬的,能封住虫洞,免得余毒扩散。”他将瓷碗推到李奎面前,“你自己看清楚,这就是缠了你三年的东西,往后它再也不能作妖了。”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药庐里的银针起起落落,伴着此起彼伏的闷哼与喘息。老张被扶上竹榻时,脸还在发白,嘴唇哆嗦着,却强撑着不肯露怯。可当白费新的银针落下,他疼得猛地弓起身子,像条离水的鱼,牙齿咬破了嘴唇,血珠滴在衣襟上,像开了几朵暗红的花。他却死死盯着瓷碗的方向,眼里燃着熊熊的恨,像在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的儿子就是被这蛊虫活活折磨死的,临死前心口的皮肤都被自己抓烂了。
白费新给老张施针时,特意多加了两枚银针,呈梅花状分布:“你这虫比李奎的更凶,怕是吸了不少血气,得用梅花针困它。”他一边捻针,一边低声道,“想着你儿子,想着他盼你活着报仇,这虫就拿你没办法。”老张闻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里的泪混着汗往下淌,却硬是挺住了,直到蛊虫被夹出来,他抓起瓷碗就往地上砸,“狗东西!还我儿子命来!”
轮到小马时,这才二十出头的后生脸都白了,双手紧紧抓着衣角,指节泛白。白费新看出他的紧张,特意放缓了动作,先点燃驱蛊草让他闻了片刻:“别怕,这虫见了年轻人的血气才凶,你越怕它越得意。”银针入肉时,小马疼得眼泪直流,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却死死攥着拳头不肯哼一声,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爹娘临死前的模样,娘的手在他手心里渐渐变冷,爹瞪着眼睛喊“别信复兴宗”,那声音至今还在耳边响。可是那蛊虫带给自己的痛苦,逼着自己要屈服于对方。
白费新见他牙关紧咬,突然道:“你爹娘在天上看着呢,他们盼你活得堂堂正正。”这句话像道暖流,淌过小马紧绷的神经。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白费新的镊子夹住那道幽蓝的虫身,突然趴在榻上哭出声,那哭声里有积压多年的委屈,有对死亡的后怕,更有挣脱枷锁的解脱——他爹娘当年就是因为不肯屈服,被复兴宗的人下了蛊,死状凄惨。
孙堂主守在门口,看着晨光透过竹窗的格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块打碎的铜镜。药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竟奇异地让人安心,仿佛每一缕气息都在宣告:苦难正在过去。刀疤脸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手里提着个竹编食盒,盒盖上还沾着几片带着晨露的落叶:“伙房刚炖的鸡汤,用的后山采的松茸和野山鸡,给他们补补身子——熬过这遭,可得养得结实些,不然怎么端断魂崖的火药库。”
孙堂主站在药庐门口,静静地凝视着屋内的情景。只见李奎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其他受伤的弟兄们上榻休息,他那原本粗糙的铁掌此刻却显得异常轻柔,仿佛生怕碰坏了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孙堂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轻声说道:“白前辈的针法,果然名不虚传啊!早就听闻他年轻时能在烛火上穿针引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瞧他捻针的力道,轻一分则无法引出虫体,重一分则会伤及经脉,这火候的拿捏,简直是丝毫不差啊!”
就在这时,刀疤脸突然走到孙堂主身旁,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凑近孙堂主的耳边,神色凝重地说道:“堂主,我刚才在中军大帐里发现了一件事情,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孙堂主闻言,眉头微皱,转头看向刀疤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刀疤脸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那西夏太子看卓先生的眼神很奇怪,透着一股算计的味道。而且,他在跟四王子交谈时,眼角总是不自觉地往卓先生那边瞟,我看他恐怕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孙堂主指尖一顿,目光掠过远处的中军帐,那里的杏黄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透着几分朝堂的复杂。“李家豪心思重。”他淡淡道,“联军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他有自己的盘算不奇怪。咱们做好分内事就行,只要能彻底掀了复兴宗,其他的事,卓盟主自有考量。但是我会抽时间和卓盟主提一下这件事情的。”接过食盒时,指尖触到盒里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先让弟兄们养好身子,断魂崖的火药库还等着他们去端呢——那里的硝石,可等着给复兴宗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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