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要离婚,一个不离婚,我和容时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虽然还是住在一个屋檐下,虽然容时对我的照顾依旧无微不至,可我知道,总归是不一样了。
“小展诗,你今天想吃什么面?”还不到十一点,容时已经系上了围裙,准备开始做午饭了。
我是个北方人,吃面食长大,生活中总离不了面条。这几天,容时为我学会了做各种各样的面食。
“我想吃莜面栲栳栳。”这是我们家乡一种美食,一笼做好的莜面栲栳栳就像孔洞很大的蜂窝煤。尽管容时已经学会了手擀面、拉面,甚至会刀削面,但我不信他能知道莜面栲栳栳。
没错,我就是在为难他。
谁让他动不动跟我提离婚。
果然,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问:“你说什么?莜面什么?”
“莜面栲栳栳。”我又重复一遍。
我就不信,我多说几遍难道他还能知道不成?
没想到,他还真的知道了。
“是不是那种很薄的莜面皮卷成卷儿竖着立在一起蒸熟的?”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之前在你家见过一次。”说完,容时解下围裙,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我问。
“家里没有莜面,我去买点回来给你做。”他边说边穿上了外套。
“算了算了,逗你的。我吃手擀面就行。”天气挺冷,容时肺炎才好没多久,我不太想让他出门。
“你想吃就吃,别的不说,这点愿望总还是能满足你的。”
“那我也去。”从医院回来后我就没有出门,确实有点想出去透透气。
容时站在门外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还是算了,小展诗,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要好好保养。”
大门“啪嗒”一声上了锁,然后是汽车发动的声音,容时出门了。
我一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这个水晶吊灯还是我和容时结婚后才换的,他以前客厅的灯是简约风格,我嫌太单调了,才买了这个。
水晶吊灯白天有阳光的时候会闪闪发光,可漂亮了。晚上开灯以后,还可以控制光影转动,星星点点的光洒在身上,特别浪漫。
可是现在吊灯有点落灰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找了块干抹布,搬了梯子,开始擦起吊灯来。
容时回来的时候,我正在梯子上擦灯具呢。
他吓了一跳,把东西随便往地上一扔,拖鞋都没换赶紧冲进客厅扶着梯子,“小展诗,你快下来!”
“干嘛,还没擦完呢!”我回他话的时候向地上看了一眼,这才觉得有些害怕。
我站在梯子上,身体向一侧倾斜,梯子虽然稳稳立在地上,但我身体大部分已经歪出了梯子,的确有些危险。
怪不得容时这么急地冲进来。
“你下来。”容时紧紧扶着梯子,仰着头冲我说。
“等一下,还有一半没擦呢。”我稍微动了动身体,让自己在梯子上站得更稳。
“你下来!”容时又说一遍,这一遍,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声音大,语气凶。即便是之前说那些要跟我离婚的话,语气都没有这么重过。
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低头看着梯子旁的他,情绪激动,胸膛起伏很大,扶着梯子的手也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容时紧紧盯着我的动作,生怕我一个不小心掉下梯子。
我却被他盯得发毛,再看看距离地面两三米的距离,刚才还没有的恐惧感突然一下子都冒出来了。我感到一阵腿软——我不敢下去了。
几乎是一瞬间,我的眼泪冒出来了。
“你别哭,小展诗。”容时的语气软了下来,一手扶着梯子,一手向我伸来,“别怕,慢慢踩着梯子下来。”
“我不敢——”我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手抓稳梯子,别怕。”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我的恐惧也消散了一些。
我抓着梯子,慢慢爬下来。
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地面,我的心才算放下来。
容时搂着我,柔声安抚我,“没事,没事,小展诗,以后不要爬这么高了。”
“可是我还没擦完……”我还在哭。刚刚抬头看了一眼,擦过的那面很亮,没擦的那面就显得黯淡不少。
“剩下的我来,我们吃完饭,你看着我擦好不好?”
容时扶着我坐下,把梯子收到一边。
我这才发现他穿着在外面的鞋进屋,地毯上踩了几个脏脚印。
容时看我皱眉,忙说:“下午擦完吊灯我把地毯也洗了。”
“别。”我摇头,“这么多活,你干到啥时候?”
“趁我还能动的时候我多干一点,你以后就能少干一点了。”说完,容时把刚买的东西拎进厨房,准备做饭了。
我也跟着他进了厨房,不过我只是站在门口。
容时取出买来的莜面和白面混在一起,加水开始和面。
他埋头看着手下的面粉,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肩膀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面粉在他的手下翻飞,很快就团成一团。他试试软硬,又接着揉面。
因为他常常做各种蛋糕、甜品,免不了跟面粉打交道,所以虽然是第一次做莜面,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像个新手。
面和好后,他转身拿平板,一回头才看到我。
“小展诗,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我没回答,只是径直走到他身边抱了抱他。
“容时,”我说,“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挣脱了我的怀抱,“小展诗,别抱我,我衣服上都是面粉。”
“我才不在意。”我又想靠近他,抱着他。
可他还是躲开了。
“小展诗,别闹。把平板给我,我查一下栲栳栳怎么做。”
我把平板拿来了,想了想,又收起来。
“我教你吧,小时候见我姥姥做过,四舍五入我也算会做。”
容时半信半疑让出了面板前的位置。
我回忆起小时候姥姥做这个的样子,拿了一把菜刀,揪了一小团面,在菜刀的平面上用手搓开,再把搓开的平面卷成筒状,一个栲栳栳就做好了。
“不错啊,小展诗,有模有样的呢。”容时走过来,“小展诗,你看着,我来做。”
他接手继续做起来。很显然,他推出来的比我做的那个要好看多了。
我做的栲栳栳那个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我觉得它就像我自己,那个被抛弃的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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