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顾春对顾夏发大火。
“我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姐，你听我说……”
顾春直视他的眼睛：“好，你说，我听着。我倒要听听，你去当那个什么无国界医生，是要干什么？”
“在哪里不是救人？为什么非要去做这个？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你不懂吗？”
在后世，“无国界医生”很多人都有所了解，可在这个年代，它还是一个刚起步十年的组织。
参与的人远远没有后世那么多。
很多人还不了解。
这个组织的宗旨是：中立、独立、不偏不倚地救助帮助世界各地需要医疗援助的人。(注1）
不管是疫病、天灾还是战争，他们都冲在前面治病救人。
危险系数极高。
“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可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同意。如果你坚持要去，那你就别把我当姐姐了。”
顾春也不想说这种狠话，太伤人。
但是她不能答应，让他自己去那些打仗的地方。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顾春都是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人。
她无法想象，脆弱的人类，在战火纷飞中要如何保全自己。
如果他无法安全回家，他们这些家人又该怎么办？
顾夏努力和她解释，自己想要实现更大的理想，他不愿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他理解姐姐的心，但还是希望她能同意让他去做。
他希望得到姐姐的支持。
可顾春不愿意再听，她把他关在门外，不肯再理会。
顾夏当然可以不辞而别，但他知道，得不到姐姐的支持，他不会安心。
他会害怕姐姐再也不肯理他。
陈赫钧拍拍他肩膀，姐弟俩的事他不想参与，但是他也不太理解顾夏的行为。
自从他结了婚，有了安安，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生病。
害怕自己会死，会离开他们。
怕顾春没有人陪伴，怕安安没有人保护。
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喜欢极限运动，但现在他却很注重养生。
顾春常说他像个老头子。
但她自己也很保重身体，担心自己不能好好陪伴孩子长大。
因此他们都无法理解顾夏这种，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的行为。
“你知道吗？去年你经常断联，你姐姐有时候会做梦，梦见你受了伤，吓得醒过来。”
他不劝顾夏，只是陈述事实。
顾春把家人看得很重，所以是绝对不会答应顾夏去当什么无国界医生的。
等顾铁牛得知这件事，姐弟俩已经冷战好几天了。
换句话说，是顾春单方面和顾夏冷战了。
吃饭还是在一起吃，但是她不和顾夏说一句话。
顾夏总是欲言又止，一看就知道，他还没有放弃。
顾铁牛是从安安那里知道这件事的。
别看安安年纪小，妈妈和舅舅吵架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她还记得两人吵架时说的话。
虽然转述的时候磕磕巴巴，但顾铁牛还是知道两姐弟在闹不和的事情。
原本不想让老人家操心，但顾春想，或许顾夏为了年迈的爷爷，会同意放弃那个想法。
于是就把这事和爷爷说了。
在了解了这个“无国界医生”之后，顾铁牛的第一反应也是反对。
他年纪大了，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但爷爷倒是也没顾春想象中那样激烈反对。
他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知道顾夏去了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是人都怕死。
可是有些人就是要直面生死。
即使现在国内和平了，可别的国家仍然大战小战不断。
出于人道主义，国家也会派出维和部队。
在爷爷看来，顾夏想去做的，就类似于这个。
其实医生也是战士。
顾夏的奶奶，顾铁牛的妻子就是一名战地医生。
他这也算是家传的职业了。
因此顾铁牛反而是最能理解顾夏的人。
后来顾森知道了，也没有提反对意见。
顾春都要气炸了：“敢情就我一个人反对？他们全都赞成他去送，”
“顾春！”
陈赫钧严肃地阻止她说下去。
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否则以后会后悔。
顾春捂着嘴，眼眶渐渐变红，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陈赫钧叹了口气，上前拥抱她，抚摸着她的背：“没事的，没事的，他会平安回来的。”
顾春流着泪，没有说话。
……
几天以后，一家人把顾夏送到了机场。
顾春哭了很久，眼睛红肿着，安安也能感受到母亲的不安，搂紧了妈妈不松手。
母女俩用那双相似的眼睛看着顾夏。
顾夏抱住两人，低声哄道：“别哭，我会注意安全，平安回来的。”
顾春靠着他宽厚的肩膀，突然觉得他真的长大了。
在她的印象里，顾夏始终是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可到了现在，他如此执拗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顾春恍然，他也已经是个大人了啊。
他的肩膀早就可以扛起责任了……
顾春在他衣服上擦擦眼泪：“要记得家里有很多人在等你回来。”
“嗯，我知道，姐姐。”
顾春一直在机场待到飞机起飞，才肯离开。
安安坐在爸爸的肩头看飞机，心里有点不理解：“舅舅飞走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爸爸先是看了看发呆的妈妈，又回答她：“爸爸也不知道哦，等舅舅打电话回来，安安自己问他吧。”
“哦好，舅舅说回来给安安带礼物呢，还有弟弟的。”
“爸爸，弟弟……”
小孩子的注意力不集中，很快又说起别的。
乱七八糟什么都说。
爸爸也很有耐心，每一句都回应她。
妈妈呢，原本还很难过，听着女儿叽叽喳喳的，还有她爸爸耐心回答的声音，渐渐地也被转移了注意力。
“安安，你话好多。”妈妈听得耳朵嗡嗡叫了。
安安撅着嘴：“妈妈，安安话不多。”
“明明就很多，略略略。”
“不多不多，略略略。”
俩人都很幼稚，当场就互相吵起来了。
爸爸笑着听她们斗嘴，肩膀上顶着女儿，手上牵着妻子。
夕阳西下，一家三口的背影拉长……
“咔嚓”有位摄影师对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拍了一张照。
当然，这是他私人收藏的，名字就叫做：爱。
-
顾夏坐上飞机，自小长大的北城渐渐变小，直到变成一个小点。
这趟旅程需要飞行十几个小时，他戴上姐姐给准备的眼罩，拉下座椅睡觉。
直到落地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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