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赶得巧没人说话，又是在奉天殿前面的广场上，朱见济有些尖利的稚嫩声音立刻被所有人听到了。
听朱见济这么说，朱祁钰连忙出班道歉，恭敬说道：“小儿无礼，请陛下恕罪。”
朱祁镇看到朱祁钰出来，也是呵呵笑道：“原来是见济侄儿啊，怪不得如此虎头虎脑的，长得还真是可爱。”
接着向朱见济招招手，道：“见济，快过来，来你皇伯伯这儿。”
朱见济也没怂，迈开小短腿就跑了过去，站到了朱祁镇的面前，还对着朱祁镇行了个礼。
朱祁镇笑道：“呦呵，这见济侄儿真不错啊，居然还知道对着朕见礼。”
然后看向朱祁钰，说道：“郕王调教得还真不错，如此知礼懂礼，果真是我朱家之人。”
朱祁钰刚想谦虚一番，却听朱见济尖声答道：“皇伯父说的是，咱们朱家的人都是这样，即便有人顶撞训斥，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不然凭什么享受天下万民的贡奉，统御天下臣民。”
“说的好，说的好！”朱祁镇听了朱见济的话，连声夸赞道：“见济侄儿说的好，我大明以礼治国，以孝治天下，当是该享受天下万民的供奉。”
接着话题一转，轻声问道：“那见济侄儿说说，刚才你喊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朕不能亲征？谁教你的？”
边问，还边看向下面的朱祁钰，眼神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虽然现在是七月盛夏，只是现在是大清早，太阳刚刚升起来，天气还不热，但朱祁钰这会儿脑袋上都冒汗了，他心中几乎生气到了极点，决定散朝之后一定要将这个熊孩子抓住，狠狠地打一顿，谁求情也不行。
听朱祁镇这话，明显是在怀疑自己教他说的嘛，不然一个五岁的娃娃凭什么说出这种话，还不是朱祁钰在府里的时候议论过这事儿，有人给他出主意，让朱见济出面去说，反正一个小娃娃而已，就是个由头，皇帝又不能真的处置他。
朱见济没有直接回答朱祁镇的问题，而是笑嘻嘻地问道：“皇伯父有没有听说过穿越者？”
“船越者？”朱祁镇一愣，旋即问道：“可是船夫？”
朱见济摇摇头，道：“不是，所谓穿越，乃是从未来而来，因为某种原因附身到现在人的身上，让现在的那个人知道了未来许多年发生的事情，穿越者指的就是那个附身的人。”
“那这和你皇伯父亲征有什么关系？”朱祁镇奇怪道。
“因为侄儿在史书上看到过皇伯父此次亲征的结果。”朱见济嗲声嗲气地说道。
朱祁镇也是来了兴趣，逗弄着朱见济问道：“那你说说，你皇伯父这次亲征，是个什么结果啊？”
朱见济听朱祁镇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立刻回答道：“史书上记录了，皇伯父的这次亲征会惨败。”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全都震惊了，下面的大臣纷纷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朱祁钰也是有些慌了，立刻出声训斥道：“逆子不得胡言乱语。”
然后赶紧向朱祁镇行礼道：“陛下，小儿还不懂事，请陛下恕罪。”
朱祁镇摆摆手，冷声道：“无妨，朕又不是什么暴君，不会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的。”
“朕只是想听听见济的说法，看看朕到底会惨败到什么地步。”
现在他真的是对于朱见济这个小家伙感兴趣了，因为这种态度很有可能就是郕王的态度，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对于自己亲征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下面一名黑发长须的红袍官员大声问道：“郕王世子何出此言？陛下亲征，有英国公这位沙场宿将领兵，满朝文武齐心辅佐，大明怎么会惨败？”
朱见济看向他，出声问道：“这位爷爷是哪位啊？”
朱祁镇笑着在一旁解答道：“下面的是兵部尚书邝埜，你得叫他邝爷爷。”
“邝埜吗？”朱见济回忆了一下，对着朱祁镇问道：“皇伯父，这次您如果亲征的话，这位邝爷爷肯定是要伴驾出征的吧？”
“这个自然。”朱祁镇点点头。
邝埜身为兵部尚书，肯定是要跟着自己亲征的，调动兵力的时候还需要用到他呢，怎么会把他放在京城。
“那就对了。”朱见济一拍自己的小腿，高声说道：“邝爷爷如果和您一起去，那肯定是回不来的。”
他虽然记不清土木堡之败具体都是谁死了，但是他记得谁逃回来了，那些人里面没有这个邝埜，而且现在的兵部左侍郎于谦还被升为了兵部尚书，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邝埜没回来，应该是在土木堡殉国了。
“回不来？”朱祁镇心中一动，这个邝埜虽然不是很支持自己亲征，但是也一直没有站出来反对，所以在这次亲征中，肯定是中立的，至少没有完全反对这次出征。
别管他是不是心甘情愿，至少在眼下这满朝文官全都反对的情况下，邝埜能够选择中立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他只是意外，自己这个大侄子居然会说邝埜回不来，正如刚才介绍的那样，邝埜是兵部尚书，大概率是和自己在一起的，如果他都回不来，那三大营得败到什么程度！全军覆没吗？
朱祁镇摇摇头，在心暗笑自己可笑，居然会思考一个五岁娃娃的话，于是立刻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三大营那是太宗皇帝留下来的，几次北征均战功赫赫，能征善战之士比比皆是，英武雄壮之辈充斥其中，英国公张辅更是有灭国之功的一代名将，怎么可能被也先打败？
不过朱见济却是一脸郑重地回答道：“对，回不来，邝爷爷就在土木堡以身殉国的。”
朱祁镇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子居然会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话，不禁一愣，旋即看向一旁的王振，出声问道：“先生，土木堡是何处？”
王振想了一会儿，这才答道：“听名字，应该是宣府附近的碉堡吧。”
他是山西蔚州人，蔚州隶属于万全卫，位置就在宣化城南面，隐约记得听到过这个名字。
下面又一个胸口绣着狮子的红袍老者站了出来，大声道：“陛下，臣知道此地。”
“土木堡位于宣府东面，距离怀来不远，归属怀来卫管辖。”
朱祁镇点点头，对着朱见济问道：“你怎么知道土木堡的？”
“史书上写的啊！”朱见济毫不犹豫地答道。
“史书上写的？”朱祁镇笑笑，再次问道：“不是什么人告诉你的吗？”
不过问问题的时候却是再次看向下面站着的郕王朱祁钰。
朱祁钰被朱祁镇看得心中烦躁不已。
这个朱见济怎么搞的，居然什么都敢说，回去之后一定好好问问他，这些话到底是谁让他说的，若是再敢拿穿越者那种胡话来应付自己，自己绝对不会手软，不打到他的屁股开花决不停手。
不过大明居然真的有土木堡这个地方，这倒是稀奇。
朱见济回答道：“当然不是，这天下哪有人敢说您亲征必败的，那不是诽谤君上，自寻死路吗？”
“即便是造谣，那也该是说宣府大同这种天下闻名的边防重镇，不会选在土木堡这种除了本地人之外就没什么人知道的地方吧？”
这倒也是。
朱祁镇点点头，看着一脸天真憨厚、脸上还有婴儿肥的朱见济，突然问道：“既然你说朕亲征会败，那朕是否还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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