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老捋捋他的灰白的长胡须，怡然道，“怎么，你想好了？要我帮你取出那根邪骨？”
司无崖摇头。
“你当初说，可以借助外力将他生挖出来。”
“那可有旁的外力，将那裂开的骨头修复？”
药老一脸震惊，拔高了音量，“修复？你疯了？”
“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这根邪骨不除，等他魔化，迟早将你吞噬！”
“既能从仙门百家手中逃生，你又何必与他们斗到底呢！”
寡不敌众，只他一人与众仙门为敌，注定落不到好下场的。
老天无眼，也不会遵循善恶之报。
人要学会及时止损。
他是年纪大了，才有这些觉悟。
可司无崖还年轻，正是意气风发，热血方刚的心性。他讲究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抉择早就在他心中落定。
幽深眸光只是沉了沉，嘴角依旧是温和的弧度，眼尾却是一片寒霜。
药老自知劝不住他，只叹了口气，摇摇头，双手负背走进了崖底的一处山洞内。
见凌知还缩在他的背后，司无崖牵过她带她一并进入山洞。
洞壁上放置一颗夜明珠，将洞内照的亮如白昼。
凌知指着那个夜明珠问司无崖，“这是东海的夜明珠吗？”
药老闻言哟了一声，回头笑眯眯对着凌知道，“你小丫头还怪有见识。”
凌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听说，只有东海的夜明珠才能在夜间发出光亮，原来是真的。”
药老点点头，得意的笑了。
“是我年轻时跟东海的领主置换的。”
凌知不由夸他，“你真厉害。”声音甜甜的，听的人心里舒坦。
药老当下喜滋滋的，咯咯笑出了声。
“小丫头嘴怪甜呢。”
山洞内有石桌石床，甚至还有一面墙上几排凹槽，用来放置书籍，以及一堆的瓶瓶罐罐。
里面的所有都很干净，看来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很久。
他捋着胡子走到一面布满凹槽的洞壁前，窸窸窣窣找起书来，口中念念有词。
“借用外力修复你那根邪骨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的身体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以及副作用。”
“有这小丫头在你身边倒是你的造化，她的灵力可以很大程度的化去你的痛感，后续也能替你快速的愈合伤口。”
“只是......”
见司无崖和这老头如此熟络，凌知便也不再怕他。
她凑到药老跟前去看墙上凹槽里都放置的些什么，一边挠着耳朵问，“借用外力修复是哪种？我只知百药斋的‘坚筋塑骨丹’是最能修复筋骨的药物。”
药老的手一怔，问道，“你哪里听来的？”
凌知脱口而出，“百药斋的信鸟告诉我的。”
说完后又觉得这样说不对，小心翼翼的捂住了嘴，差点暴露身份。
实际上药老早就将她看的透透的。
听到这话，药老不免怔上一怔，“那是很多年前了吧？”
凌知细想了一下，“没有啊，也才三十年。我已经三十年没有见过百药斋的信鸟了。”
以前她只能在山巅抓几只飞过的灵鸟来解闷聊天，不过也有很多灵鸟被她逮住后，再也不走天华山这条路线了。
她修炼一千年整，这小三十年对她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但是放在人间界，三十年已经够更迭很多东西了。
比如名声大噪的玄天山，比如被誉为天下妙手的百药斋。
三十年后，这两大宗派早已在仙门百家中销声匿迹。
跳过这个话题，药老重新回到凌知的问题上，并耐心给他解答，“‘坚筋塑骨丹’对他的作用不大，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这根邪骨是外来物，只是寄生在这体内。”
凌知似懂非懂。
就像她的灵气可以游走在司无崖的四肢百骸，却无法触碰到那根骨头。
司无崖的身体就像是媒介一样的存在，邪骨只能从司无崖体内获取元气修复。
直白点说，假如‘坚筋塑骨丹’的药效是十，服用者可以获得九的药效，但邪骨只能在他寄生的身体上获取一二。
其效果甚微。
“那外力呢？是什么？”凌知又问，宛如一个好奇宝宝。
“外力嘛，外力嘛就是......”
药老埋头在一个大凹槽里翻找着。
司无崖上前打断了他的话。
“只要能修复，一切后果与痛楚，我都承受。”
药老抬起头来看他，认真道，“你当真决定好了？”
手里翻出来一枚小拇指长的黑色长钉。
司无崖眼神坚定，抿唇颔首。
话题被打岔引开了，凌知便跑去另一边看药老那培育的一株株灵花异草。
她摸了摸一朵白花的叶子，企图与之对话，而后丧气的叹了一声，“这株白雪手怎么才八十岁啊，还没开灵呢。”
药老闻言，潦草的眉毛抽了抽。
他能将这一株白雪手养八十年已经很不错了好吗！人间界有专业采药人上山采药，仙门更是有不少修士探寻灵草，整个三界能活到一千岁的灵草根本没几株好吗！
毕竟她们刚长成熟，就被人发现，挖走入药了。
看了看手中黑色长钉，药老叹口气，“你既已经决定好了，我便不再阻拦。”
“今夜你就在此调息一晚，明日清晨，我们便开始。”
说着，就往山洞的更深处去了。
凌知跑过来，站在他身边揪住他的袖子问，“怎么说？这个老爷爷可以治好吗？”
司无崖道，“可以。”
凌知又摇了摇他的胳膊，仰头一脸的乖巧。
“那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
“是不是很痛啊？”
“凌知也很怕痛，广陵真人切割我的灵体的那种痛苦，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说着还抱紧自己，浑身颤抖了一下。
不过立马又扬起笑脸对司无崖道，“不过没关系的，有我在，我会帮乌鸦哥哥最大程度的减轻痛苦。”
她很开心。
因为她觉得，她终于可以为司无崖做一点事，可以让他开心一点。
也不知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大概是她感觉到乌鸦哥哥对自己的好，还拿了乌鸦哥哥给的零花钱，所以自己也想做一点事情回报给他。
司无崖垂下眼睫看了凌知半晌，忽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眸底有一种晦涩不明的情绪。
他说温和的说，“再过些日子，本座就送你去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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