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概是从半刻钟前变得有些奇怪的。
那些向祭台匆匆而去的人多数是年轻男女，脸上都带着莫名的兴奋。
万安灵穿得多，走得慢，陪在她身边的齐旭自然也以一种悠闲的步伐向前走动。这让他们在那群匆匆向前的年轻男女间显得尤为突兀。
“小姑娘，小姑娘，你要来喝一碗甜汤吗？”走到甜汤铺子前时，掌柜的老太太见了他们，便笑着招呼他们过去。
本不想再往肚子里塞东西的万安灵显得有些犹豫，可是看着天寒地冻，那老太太还得顶着冷风摆摊，这让她有些心疼——不过主要还是因为老太太的小摊上客人实在多，每个人都吃得十分香的样子，更让她觉得食指大动。
“你想吃？”齐旭看她露出蠢蠢欲动的表情，不禁失笑。
“就是觉得这天气太冷，老太太年纪又大，为了讨生活挺不容易的……”万安灵的视线飘向食客满意的表情上，她嘴角弯弯，装出道貌岸然的姿态来。
“也是，那我们就吃上一碗吧，好让老人家也能早些回家休息。”齐旭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这样识相倒是让万安灵十分满意。
坐下之后，她开始观察四周的人，发现好些个姑娘一直将目光投在齐旭身上。万安灵偷笑，如果只是路过，那些姑娘也只能是回头再张望，可没有这种机会坐在这里明目张胆地盯着齐旭看。也亏得齐旭对这些事情不甚在意，不然早就被看利浑身不自在吧。
“公子，姑娘，你们的甜汤齐了，请慢慢享用。”老太太将甜汤端到桌上，视线下意识地在齐旭与万安灵身上游移。
“老人家这样看着我们，是有话要说吗？”
万安灵为了吃到甜汤稍稍将面纱撩起一角，正好被那老太太看见，对方微微一愣，听见她的话之后忽然回过神来。
“姑娘和公子都不是本地人吧？”老太太忽然问。
“有这么明显吗？”万安灵笑答。“我觉得我倒是挺入乡随俗的。”
老太太摇头失笑，“并不是说你的打扮有问题，而是因为如果本地姑娘有这么一位郎君相伴，是绝对不会带到前头去的。”
“为什么这么说？”万安灵一时反应不过来。“前头有些什么问题吗？”
“前头是我们阳城庆典的重头戏呢，未婚的姑娘与郎君都会到前面去，只为求一个知心人。”老太太忽然压低声音，道。“听说今年皇帝老爷要采选，但圣旨还没到阳城呢，所以那些未嫁的年轻们便更急切想要在今夜找到能情定终生的人了。”
“听起来似乎很有趣……”万安灵频频点头。“我们确实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有什么禁忌不能触犯呢。”
听万安灵问的问题，老太太就明白她是想要去看那热闹了。
“也没有什么禁忌，每年也有很多外地人去看这个热闹……要真说有什么要注意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在祭台边上时牵好这位公子，省得被那些大胆热情的姑娘带走了。”
万安灵的视线下意识地往齐旭那头飘去，对老太太的忠告感到十分受用。
“这位公子也是呢，虽说姑娘现在有面纱遮着脸，可今晚风大，难保会有个什么万一……”接下去的话也不用说得太明白。
齐旭会意，唇角轻扬地向老太太致谢。“谢谢你的忠告。”
两人吃完甜汤，便径直向着祭台走去。那卖甜汤的老太太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嘀咕。
“真是一对好看的人儿，我想这世间若真有仙人，大概就是他们那样的长相吧。”
…………
热闹看归看，阵仗太大还是会让人吃不消的。
这祭台边上的年轻姑娘们，手里各拿着一束鲜花，郎君们若是喜欢哪个姑娘，便上去请求对方赠花。如果姑娘心中也有意，便将手里的花送给对方，如此一来，便知彼此情投意合。若是姑娘看上了哪位郎君，也可以主动去赠花，只要对方收下，在这祭台之下，神明见证，两人的情意也会被众人肯定。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一位中年妇人先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万安灵，视线扫到齐旭之后，又忍不住侧头再看他，而后压低声音对万安灵说道，“姑娘身边这位是你的爱郎，还是兄长？”
“啊……他是我的未婚夫婿。”万安灵稍稍往齐旭那头靠了过去，笑着应道。
“那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那中年妇人觉得甚是无语。“你可知道这位公子一来，多少姑娘就盯上他了？”
“可我在他身边，她们多少会有些收敛吧？”
“你梳的是姑娘的发式，便说明你们并未成婚，未成婚便一切都有可能。今夜是阳城姑娘们一年里唯一可以不用压抑自己冲动的机会，她们见了这样的俊郎君，肯定会积极示好的……瞧，这不就来了！”
万安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三五个姑娘结伴一同冲着他们这边走来，一站到齐旭跟前个个都红了脸，可赠花的举动却十分坚定。齐旭倒是淡定，平静地婉拒了姑娘们的好意，可即便如此，万安灵仍看到还有不少姑娘正对着这边张望。
虽说一再有人提醒她，可万安灵没想到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就站在齐旭旁边，也能让人忽视到这种地步。
“……刚刚我还想着那老太太也许只是说得有些夸张，还没想过要与你有肢体的接触，如今看来是不行了。”这么说着，万安灵下意识地拉住齐旭的衣袖，“你也别想太多，我不过是纯粹想着让你别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场合被莫名其妙的姑娘带走而已。”
话音才刚落，便又见一个粉衣姑娘迎面走来，手里拿着一束嫩黄花束。
万安灵正想叹气，感觉齐旭袖里的手动了一下，而后自己被一只温热大掌握住。她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撞入一双温柔的眸子里。
“若只是扯着衣袖，倒叫人看不出来你我的关系。”他温声道，“而你的手也太冷了一些。”
万安灵沉默着，感觉有股热气从两人交握的手上直冲上脑门。脸皮好烫，幸好蒙着脸，不然要叫人看笑话了。
“这位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粉衣姑娘站在万安灵面前，手里的花束没有递给齐旭，反而是伸向万安灵。
万安灵一时摸不清她这是什么操作，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对她的问题给予回应。
“我们今天刚好路过阳城，听说这里有庆典，便想要过来看看热闹。”
“那你拿着这束花，将它送给你身边的公子吧。”粉衣姑娘说道，又将花向万安灵那边伸过去，“你既来了，也要入乡随俗，便按着我们的方式，向你的夫郎赠花。”说着，她忽然上前一步，附在万安灵身边低声道，“这样也好让那些不死心的姑娘将心思转开，别一心盯着这位公子。”
万安灵默默地接过花束，随后侧身递给齐旭。
“子端哥哥，我心中对你的爱意便藉由这花来表达，还望你不嫌弃，收下我的爱慕之心。”虽说这话也是为了演戏才脱口而出，可话出了口之后，她忽然感到一阵羞涩。
“我自然乐意收下你的爱意。”齐旭从善如流，接过她的花。“但热闹看完了，我们便回去吧。天越晚气温便越低，你身子弱，容易着凉。”
他给她一个离开的台阶，万安灵顺着台阶走就行。她被齐旭牵着离开时，听到身后响起一片惋惜的叹息。
“你看你多受欢迎……”万安灵小声打趣。
齐旭回头，看向那群仍在向这头张望的人。虽说姑娘不少，可其中也不乏有男子的视线紧追着万安灵。
“我们彼此彼此吧。”他含糊应道，与万安灵交握的手，又稍稍握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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